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一城细雨,余生可相宜 作者:阿熳 文案 在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那么一个人,他向你走来,眼睛像冬日的暖阳,身姿像月夜的流光,他沉默不语,在通向你的道路上,却是全世界的颜色。 就像每天临睡前对全世界说晚安,而你,就是全世界。 在每个人的生命里,有人是得不到的哀戚,有人是不放手的执着守护,有人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爱和不爱,她是在风雨和晴空交替,烈焰焦灼中被殃及的池鱼。 内容标签:阴差阳错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雨,靖轩,乔牧原 ┃ 配角:唐远,苏子谦,池默然,林雅悦,陈曦,韩沭 ┃ 其它: ================== ☆、归来已是千日里   有没有人能拥有完美无缺的人生,一帆风顺到天荒地老?   答案应该是没有的。   有没有人会从年少懵懂里,不期而遇到最后相顾无语,最后化作清泪两三行?   答案应该是有的。   那有没有人会在跌跌撞撞里了悟红尘,最后甘心归于生活平静里?   答案,显然也是有的。   (一)蓦然归来,已是千日已去   雨后的桐城,每个角落都散发着清新古朴的气息,宽阔的马路经过一夜暴雨的侵袭,总算是把夏天的燥热打下去几分。   车子不疾不徐地行驶在路上,池雨透过车窗看着这个在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城市,明明是浓烈的盛夏却偏偏是阴沉沉的天气,闷的人心里难受,路边和枝头不见一个鸟儿,似乎连知了都懒得张口和这样烦闷的天气去厮杀搏斗。   前面开车的司机看看天气,一开口却是极为熟稔的语气:“看这样子,一会儿又是一场大雨咯。”   旁边是正趴在母亲怀中安睡的小妹。对于老宅,池雨是没有太多记忆的,他们已经在国外生活了将近十年,只是迫于父亲的工作转回国内,这才与母亲哥哥带着妹妹回国,二来爷爷年纪渐渐大了,也确实需要有人在旁边照料。一路上母亲都在宽慰她:“别担心,你小时候也在家里住过几年的,家里你叶姨也想你们的紧,你和你哥哥小时候都是她照顾的,而且,院子里那几个孩子,你们也都应该能处得来的。” 看着妈妈如此慌乱的样子,池雨握住妈妈的手,淡淡一笑:“妈,我没事,你别担心,倒是你,爷爷他--”   看着欲言又止的女儿,池母倒也不慌,拍拍池雨的手:“好孩子,妈没事,你爷爷不喜欢妈妈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毕竟是你们的爷爷,他现在年纪大了,你们以后要多孝敬他,知道么?再说,妈有你们三个,还怕什么呢?”池雨听完,与前排哥哥池默然交换了一个眼神,倒也不说话了。   车子很快驶进了那座庄严的大院,拐了几个弯后停在了一幢楼前,门前的老人虽然拄着拐杖,但身子还算硬朗。这个上过战场、在军界一辈子呼风唤雨的老将军,此刻正紧紧盯着车子上下来的孙子孙女,不禁有些黯然,自己这些年究竟都失去了些什么?自己蛮横了一辈子,早些年儿子因为不满意自己给他安排的婚事而执意和现在的妻子在一起,父子之间简直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后来有了孙子孙女的时候更是强硬的把孩子带回来抚养,不让他们母子团聚。后来儿子去国外工作,终于和他大吵一架带走了孩子,至此鲜少登门。现在看着眼前的母子几人,虽说是在自己跟前养过几年的,但到底还是母子情深,也罢,自己到底老了,守着这空荡荡的房子也不会再有几年了,只要一家子还能在一起,他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兄妹几个在母亲的催促下叫了声爷爷,池老爷子立马笑呵呵地答应了,“好好好,默然和小雨都这么大了,这是小萱吧,好孩子,还没见过爷爷几次呢。”说完看了一眼台阶下的儿媳,略微有些不自在,低咳了一声说:“一路回来累了吧,房间叶嫂都收拾好了,带孩子们休息休息吧。”苏依楞了一下,面对公公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关心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多年,说起来不在意,可是哪一个女人不希望得到夫家长辈的认可。此时眼角竟是有泪,忙应到:“知道了,谢谢--爸”池老收回目光,真说起来,这个儿媳倒还是个不错的,知书达理,气质出众。再说,看着这么大、这么优秀的孙子孙女,真当他的心是铁做的么?   当晚稍作休整的池母坚持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家里叶阿姨看着她忙进忙出的身影,不禁感叹:“真好,家里真是好多年都没这么热闹了。”池母与她相视一笑,两人便又开始了忙碌。   沉闷了一天的城市,终于在一阵响彻的雷声之后,再次大雨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心里有些小忐忑,不知道会怎么样,希望可以和大家一起讨论,一起成长 ☆、你欠我一句欢迎(上)   早年的离开,□□岁的年纪,照理说,池雨早该记得事才是,尽管后来的很多年里,在自己的成绩和长辈们的夸奖中,她并不是活在哥哥池默然和乔牧原两个天才光环下的小笨蛋。可是对于幼年的的事情,始终记得不清楚,偶尔想起来,也像是远远蒙着一层纱的水墨画,感觉像是雾里看花。   回来几天,桐城一直是阴雨连绵的天气,一向懒得出门的池雨刚好躲在家里不动。家里这些家具,像是换了很多,又像是根本没换,叶阿姨一天三遍的擦。   窗子上全是被打上来的雨滴,在玻璃上交错纵横,隔着窗往院里面看去,满院的草木凋零、雨打花落,似乎急切的在等待着阳光和晴空的亲抚。   她喜欢春天、喜欢阳光、喜欢一切晴朗和有生命的东西。   楼下爷爷看过天气预报,好不容易盼到晴天的老爷子高兴的不得了,正兴奋的吩咐着宴会的事情。   嫡孙的归来让池老爷子喜不自胜,当即决定大宴宾客,也算是将池家儿孙正式介绍于人前。虽然儿子不在,却也丝毫不影响池老爷子的心情。于是在池雨兄妹归来的第五天晚上,池家上下张灯结彩、宾朋满座。摇曳的灯光映在亮洁的高脚杯上,折射出绚丽的光彩,客厅与花园中各色礼服的来宾们,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互相寒暄。   池雨倚在二楼的窗口,看着下面那些陌生的面孔,他们有的或淡然、或谄媚、或好奇、或艳羡,流转的灯光恰到好处地掩饰了他们各自的心思。   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到处都是互相寒暄与欢笑,一只修长洁白的手随手找来侍者,取了一杯红酒,一面拿胳膊捅了捅身边的白色身影:“哎,靖轩,今天池家这场面,够大呀,这酒怕是池老爷子藏了多年的吧?”名唤靖轩的少年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斜倚着树,另一只手摇着杯子,笑而不语。唐远见靖轩不搭理他,转头又笑嘻嘻的搭上好友苏子谦的肩膀,苏子谦一袭黑色燕尾服,看着这张灯结彩的院子“池家爷爷独居多年,好不容易儿女绕膝,应该的。”   宾客全数入场后,身为主人的池家人也终于露面。池老爷子羡慕他人儿孙多年,终于熬到自己扬眉吐气这一天,甭提多高兴了,连腰杆都挺的直直的。二楼那几人出现便引得众人交头称赞,早年就听闻,池家的夫人年轻的时候生的倾国倾城,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如此风姿犹在,气质出尘。便是生的儿女,也都是极好的,无论是站在池老身边的池家长孙,还是挽着池母的池雨,都谈得上是人中龙凤。把父母的好相貌遗传了十成十。就是一旁年仅十岁的池萱,也是灵气逼人,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池老看着底下宾客的神色,心知今天晚宴的目的已达到,不禁又喜上几分,当即带着几个孩子去拜见各家长辈。   下面的唐远拉着靖轩的袖子,“哇塞,美人,美人哎”他一只手摸着下巴,不断赞叹:“小时候就觉得池家的小妹妹长得好看,没想到长大之后这么漂亮,咱们院里还没有这么好看的妹妹呢!”靖轩顺着唐远的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身影,红色的礼服,腰上绑着一条宽宽地黑色腰带,黑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垂在身后,正进退得宜得跟着母亲同几家夫人问好。   唐远缠着靖轩问:“靖轩,你小时候和他们打过交道,这小妹妹小时候什么样的啊?”   靖轩看过去,小时候的样子么,娇宠、爱闹、爱哭鬼?   说出来,谁信?   靖轩耳边不断的传来各家夫人的赞叹声,大抵是池家孙子辈有多么出色,池家长孙彬彬有礼、气质非凡,池家姑娘温润如玉、才貌动人。   池家的老爷子早就被人夸的快要美上天了,一旁的唐老爷子斜眼哼:“得意的胡子都要翘了,瞅瞅把你高兴的,让你年轻的时候作,好好的儿子媳妇被你闹的有家不回,这会子后悔了吧?”   池老爷子这几天春风得意,跟谁开口都是笑眯眯地样子,若是平常被人这么讥笑,早就张口骂回去了,现在确是丝毫怒气没有,这个斗嘴多年的老东西现在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池老听了这话,只当他是羡慕自己,呵呵一笑,把唐老气的够呛。   那边几家要好的夫人坐在一处,池雨也陪着母亲坐着。听说早年间池老爷子不待见池夫人,一直把孙子孙女养在身边,这里几个夫人还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现在看来,人家母子母女的感情可是好的很,怪不得池夫人要把孩子要回去。   院里的孙夫人拉着池雨的手笑眯眯地说:“咱们院里的女孩子本来就少,这下可好了,一下子多了两个娇滴滴的女儿,阿萱还小,小雨倒是一下子把她们全比下去了,我听说小雨钢琴和小提琴拉得特别好,还得过奖呢。”“是嘛,那真不错!”“就是,生个女儿就是好,比我家那死小子强多了。”各家夫人纷纷附和,却有一道不合时宜的轻哼声传来,那边的一位夫人神色略有不快,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小小的女娃能有多厉害,再说,水平多高咱们又都没见过。论才艺,我们雅悦也不差到哪里去。”   听到这样的话,各家夫人不禁开始皱眉头了:这林家的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护短了,这样的场合,就算大家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更何况,大话说这么满,谁又能保证各家的儿女就是天下无双的了。再说,人家池老爷子是什么军衔,你家又是什么品阶,就算人家的女儿什么都不会,那也是十足的贵族千金。你当着人家面说,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在座的都是相识多年的邻居,彼此什么性情大家也都了解,很快大家就发现,相比于林夫人的不善和小家子气,池家母女就显得从容多了,池夫人面带微笑,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十足的大家风范,两相一比,立见高低。 ☆、你欠我一句欢迎(下)   池雨一直安静的坐在母亲身边看着,此时倒是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转眼又是一脸乖巧的神色:“早就听说林家的姐姐才艺过人,有机会一定前去讨教。今天是和各位伯母初次见面,小雨不才,愿为大家弹奏一曲,权当见面之礼,有不对的地方,请各位伯母念在我年幼的份上,多多包容。”一番话说的礼貌周全,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池家的小姐要弹琴,各处的人们纷纷聚集在客厅,唐远最爱热闹,拉着靖轩和苏子谦挤到前面,饶有兴趣地观看。   池雨抚上琴键,悠扬动人的琴声顷刻间便从指缝流出。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不断跳跃,一手《月光小夜曲》似乎是要把月光从天际引出。苏子谦放下酒杯,感叹道:“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宴会过半,靖轩从交谈的几人中抽身离开,走到窗边一道人影处:“今天大宴宾朋。池家的少爷小姐出尽了风头,怎么现在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见姑娘跳舞,怎么,今天这么多搭讪的,姑娘竟没有一个瞧得上的?”池雨回过头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损人的功力倒是见长,这样的晚会,本身就是为了满足大人交往寒暄而生,至于为什么我一个人坐在这里,那是因为,我本身根本就不会跳舞。”   唐远到处找靖轩找不到,一转身瞧见他正和池家的妹妹在不远处交谈,愤愤不平的拉着苏子谦说:“靖轩这个家伙,来晚会这么久了一声不吭,我真当他是大少爷脾气清高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跟人家去搭讪了。”   池默然此时正在这里,跟阔别多年的老友叙旧,见唐远把话题扯到自家妹妹身上,不禁笑了:“怎么,这才多大功夫,你们就一个个的打我妹妹的主意,丝毫不顾及我这做哥哥的也在呀。不过,你们也别白费力气了,我妹妹要求可是很高的。”“那又如何!”唐远扬了扬高傲的下巴“本少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说不定池家的小妹妹就喜欢这样的呢。” 苏子谦一口红酒没喝下去呢,见某唐姓的自恋又开始了,系数吐到了他的礼服上,唐远看着一身狼藉,拳头握得咔嚓作响,一句话说的是咬牙切齿:“苏子谦!你是故意的!!!”   那边靖轩和池雨也结束了交谈,靖轩笑道:“跟你说了这么会儿话,倒是不知道要找来多少羡慕了。”池雨无奈地说:“靖少爷,您今天损我还没损够么?我们多年未见,难道你就是这样欢迎我?”池雨走远几步又回过头:“靖轩,你还欠我一句欢迎。”靖轩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么,小雨,欢迎你回来。”注视着那个背影好久,又轻轻开口:“好久不见。”   现在的池家热闹极了,满屋子的欢声笑语。池老爷子多年来头一次觉得心情舒畅,每天养猫遛狗,好不自在。这天阳光正好,池老爷子对着外面的花园再一次叹了一口气:“我怎么看着,最近院里面的那些小伙子,往咱们家跑的有点太勤了些。”池萱正拿着一个毛球和池老爷子的爱犬斗智斗勇,叶阿姨端水果上来“可不是么,有的是和默然多年不见,过来处处交情,有的么,是来看小雨的,咱们小雨长得漂亮,有谁不喜欢呢。”“哼!”池老爷子直瞪眼“毛都没长全,就敢来打我孙女的主意。”   唐远拉着苏子谦来串门的时候,池雨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小雨,你还记得我么?”唐远睁着大大的眼睛,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记得呀”池雨放下书“唐远是么,咱们在宴会上见过。”唐爷爷和自己家的爷爷是故交,池雨经常看到他们在一起下棋喝茶。   听到池雨对自己有印象,唐远得意的朝苏子谦看了一眼,怎么样,服不服,本少爷就是天生丽质招人喜欢!   苏子谦这时上来介绍:“你好,我是苏子谦,我们家搬来的时候你已经不住这里了,多多指教。”   “你好”池雨对这个人印象还是不错的,爷爷也经常夸奖他,说他聪明懂事,小小年纪便谦逊有礼。   唐远看看石桌上的书“小雨妹妹,你在看什么呢?”翻开是密密麻麻的英文,自己又看不懂。苏子谦说:“飞鸟集的英译本,精装版,我都没有买到,有机会可以借我看看吗?”池雨点头,那边唐远抓抓头发:英文什么的,最讨厌了。   一个月后,新的学期开始,池家子女的学业自然也提上日程,池老爷子早就大手一挥,早早联系好了当地最好的学校,与靖轩和唐远同校。   池雨被家里的老司机叶叔叔送到学校,跟着前来接待的老师去新的班级,远远的,看到雨中走来一个持伞的身影。干净的白衬衫,格子伞,配上那张精致淡漠的脸,好看得如同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后来的好多人都说,靖轩和池雨,仿佛天生就是应该站在一处的。可是很多年后池雨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无可奈何叫做宿命,就像现在,靖轩在离池雨不到两米的地方生生转了方向,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池雨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底下唐远一直高兴地冲她做各种各样的鬼脸。唐远左右四处看了几圈,终于把目光瞄准了后面的同学,他转身踢了踢桌子:“你,滚一边坐去。”那同学弱弱的看看他,奈何抗拒不了唐大少爷的淫威,只能委委屈屈的收拾东西。于是,在池雨介绍完自己之后,唐远同学便积极举手:“报告老师,我后面有位置,可以让新来的同学坐这里。”老师四处看看,点点头说:“也好,那池雨你就坐那里吧。”池雨道谢,挪到唐远的后面,唐远转身对池雨说:“小雨,我给你找的这个位置怎么样,你别担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台上老师敲敲讲桌:“开始上课,唐远同学,把你的头转过来!”   池雨国内的上学生涯就这样开始了,在唐远的“照顾”下,她很快就熟悉了学校的情况。这个学校是市里最好的学校,升学率极高,同时也是有名的贵族学校,他们家属大院里的大半孩子都在这里。   而靖轩和池雨,自那次晚会之后,寥寥见过几次,却没有了再多的交集。偶尔看到靖轩和子谦来教室里叫唐远吃饭或放学,唐远都会招呼池雨一起走,每次池雨都会在忙着收拾书包中婉言谢绝。池雨的书包收拾的极慢,唐远不止一次吐槽,抱怨池雨书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有一个很大的素描本,几只涂鸦的画笔,一个鼓鼓的急救包,以及她总是会从各地收集来的小东西。每次看着他们并肩走出教室,池雨会望着他们的背影,想,为什么呢?小时候自己害羞腼腆,却总爱跟着靖轩后面玩耍,跌倒了也只有靖轩一人能拉得起来。现在她回来了,可是他们之间,却陌生的不像是旧日相识。   为什么呢?靖轩斜倚在夕阳落日的窗台边也会想,从他们窗台望去,隔着一棵古老的桐树,透过密密麻麻的叶子和太阳打下的光圈,再过一条马路,就可以看到池雨的窗子。那个窗子,似乎永远都亮着灯光。刚入夜时很亮,有时候还能看到隐约的人影,再晚一些的时候,便只剩下一层很淡的光晕,然后一夜都不灭,靖轩想,她大抵是怕黑的。 ☆、彼时年少   靖轩的窗子背光,池雨的窗子向阳。池雨在家每天头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窗子,让早上的阳光照耀在自己的屋子里,她养了几盆花,晚上从阳台收走,早上再搬到阳台的花架子上,来来往往,从未间断。   靖轩和池雨,原本是出生就认识的旧相识,可是毕竟分别在幼年时期,隔着茫茫的海洋和时光,谁还是谁记忆里的模样呢?   多年后唐远曾经问过靖轩:“你是不是打从小雨回来那次见她就起心思了?还是说,你惦记了人家十几年了。”   还是孑然一身的靖轩坐在宽大透明的落地窗前,外面是满满的星空,几十层高的楼层,在这样晴朗的夜晚,离星星是这么的近,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一样。   他苦笑,并没有。   时隔多年,与日俱增的思念和模糊的同时,还有满满的距离和陌生,其实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它没有感情,不会了解人心里的纠缠和复杂,从不温柔对待世间的他们。   更何况,原本他是一直打定主意,对她,保持距离就好。   难不成还要跑去问她,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是希望听到记得,还是忘记。   满院子的人,池雨最先熟悉起来的人反而是唐远,也许这就是唐远的魅力所在,他阳光热情,像个活宝贝一样,每逢唐爷爷来自己家里,他必定是要跟着来的,两人又是同班的同学,现在颇有些狐朋狗友的意思。   池默然则是和苏子谦关系要好一些,用唐远的话来说,就是两人都是一幅紧绷绷的书生模样,听他们说话像讲经一样,没趣的很。   至于靖轩,不远不近,不亲不疏,池雨与唐远,池默然与苏子谦,都是好友,自然免不了有些正常的接触。   与他们不同,唐远和爷爷住在一起,苏子谦父母都在,靖轩则是一人独居,靖家的老爷子多年来一直住在国外,和孙子的接触也是少的可怜,因此养成他沉默寡言的性格。   池雨生平所见大多是温和有礼的人,虽不吵闹但也温暖,自己性子也淡,自然不知道怎么与这样的人说话,也就只有唐远这厮不畏艰险,死缠着天天跟他说话逗趣,还不知道一天能不能听到靖轩吐出来几个字。   用苏子谦的话来讲,天不怕地不怕的唐远,从小就在院子里闹的鸡飞狗跳,谁也管不住他,偏偏就怕靖轩。每次唐爷爷打他,他是撒腿就跑,还在院子里唱小白菜,骑在墙上不下来,每次靖轩阴沉着脸往下面一站,他抖抖小脸就下来了。   人家问他为什么管,他一本正经的看着躲在树边的小男孩儿,冷哼:“他住我家隔壁,嗓门太大。”   池雨刚进新学校,在班里也就和唐远能说几句话,她性格多年早就已经养成了习惯,不大跟人说话,班里一些女同学本想着跟她交好,见她这样索性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渐渐的,便显得有些单调。   班里的同学也纳罕,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个背景,就知道她和唐远关系好,人又好看,其他的却什么都不知道,偏偏人家学习成绩还好,从不留下自习,放学之后就收拾书包走了,第一次测验成绩下来,这学校里长期霸占年级头名榜的头次就换人了。   池雨的相貌是极其出色的,班里的男同学自打她来了之后就再也不羡慕别人班里的系花校花了,看着这情景,苏子谦又经常来班里找她并等她回家,渐渐的,就有很多的女生开始羡慕了。   青春时期,也无非就是小女生总爱凑在一起,低声研究着哪个班里的男生打篮球最帅,哪个男生最像流行电视里的男主角。而男生们在嗤之以鼻的同时,也总是讲自己喜欢的女明星的海报照片贴回家里或者宿舍床头,路上遇到漂亮女孩,目不斜视的同时还总是要趁着余光多看两眼。   比如,在他们这个学校里,靖轩和苏子谦谁最好看,就是广大女生一直争论的话题。   池雨庆幸自家的哥哥年长几岁,早就修好学业,不然要是在这里,凭着他的人物魅力,那自己是不会有清闲日子过了。   唐远对于女生们总是偷偷看靖轩和苏子谦这件事情很费解,经常暗自思索,或者是拉着池雨抱怨,要说自己姿色不差呀,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池雨笑他,人家两个一个冷酷一个温和,你像个娃娃一样,当然不是女生们追捧的对象了。   唐远低头猛挖饭盒里的红烧肉,却忘了问一声池雨喜欢哪一个类型,一向粗心大意的他,这个时候居然忘了,她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而已。   池雨淡漠,有人无视的同时,自然会有人看不惯,她又低调,有些同学见她和学校里几个帅哥走得近,不免有一些冷嘲热讽的。   他们中午不回家吃饭,又不喜欢食堂的饭,都是家里做好了带到学校里来吃的。池雨一向是和唐远一起吃,或者自己吃。   这天她提着餐盒刚刚走到食堂,见不少人已经到了,空闲位置没有很多,皱了皱眉朝里面走去。   靖轩和苏子谦呆在一起,两人在角落里一张桌子上,和别的地方不同,他们桌子上或者是因为两人气场太强,并没有人坐,还有两三个位置空着。   靖轩喝着果汁,自然早就看到了池雨,不想身后却传来两道声音:“哎,你看,那就是我们班的池雨,天天冷冰冰的,装着一幅清高的样子。”   “是么,我好像见过她和那两个大帅哥走一起好几回了,什么背景啊?”   “不清楚,我猜啊,家里也不见得怎么好,不然这么低调?天天装的好一幅清高的样子,还不是为了接近那几个少爷。”   苏子谦是坐在对面的,并没有听到这边说的什么,本来食堂里就人多嘴杂的,结果被靖轩听的清清楚楚。   那两个女孩正吃饭,忽然看见隔壁桌的靖轩转身看着他们,眼睛里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那两人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显然有被注意到的兴奋和激动,要知道,她们为了这个座位,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抢到的。   那女孩子有些沾沾自喜,紧张的放下筷子,偷偷看了靖轩一眼,娇羞的打招呼:“你好。”   靖轩扯了扯嘴角,看着她意味不明,难得的开口说话,问:“你,哪班的?”   那女孩儿满脸是掩饰不住地激动,还是克制下来,低声回答:“高二四班的。”   四班,那不就是池雨的班里了,又问另一个:“你呢?”   那女孩子羞答答看了他一眼:“我是十六班的。”   四班、十六班,隔着三个走廊,两层楼梯都能凑到一起,靖轩扫她们一眼,那俩姑娘顿时满身的寒意,刚好池雨走到附近,苏子谦长臂一挥,招呼池雨:“小雨,来坐这里。”   池雨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又不想跟别人挤,干脆的过来坐下,刚做好看见对面一个呆愣尴尬的女生,她的同班同学。那两个女生见她过来,靖轩转过身去和她说话,哪里还有刚才的高兴,卷着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孙鹏和同学端着饭过来:“咦,刚好,正发愁没位置坐呢。”坐下看见对面的,微笑,很礼貌的微笑,打招呼:“嗨,小雨,好巧哦。”   唐远也刚好过来,一屁股坐下,一边抱怨人太多,一边检查大家有什么好吃的好捞过来两块儿,看到池雨那边的饭,大叫:“哇,小雨,这肯定是苏阿姨亲自做的,我上次去你家的时候吃过,嘿嘿,能不能——”   靖轩瞪他:“能不能出息点儿。”   唐远义正言辞:“民以食为天,头可断血可流,为了美食和正义,绝不低头!”   池雨无奈,往他碗里分了一些,反正妈妈每次做的都挺多。吃饭的时候唐远故意的,咬着肉:“哎哟喂,这味道真香啊,太好吃了,小雨,今天我跟你回去蹭饭吧。”   苏子谦制止他:“大哥,你能安静吃饭吗,这是午餐,可不是要听你唱戏。”   唐远得意的摇头:“让你们都羡慕我,这真好吃,真好吃。”   一旁的孙鹏豪气的拍桌子:“唐远,你再不闭嘴,我把你嘴缝上你信不信?”   唐远:“你来呀你来呀,你个笨蛋,你又打不过我。”   一顿饭,吃的电光火石。   回到教室,池雨问唐远:“我怎么觉得苏青青今天怎么老是看得我毛毛的呀?”   唐远看看不远处往这边看的人,冷笑,都是什么东西。转头对池雨说:“没事,你想多了,写作业吧,放学回你家,吃你妈做的饭。”   次日再去上学的时候,池雨发现班级里的人都三两成群的看她,是不是还互相议论,唐远一脸铁青坐在座位上,池雨纳罕,旁边一个乖巧的小姑娘告诉她苏青青转班了,转到了十六班,临走的时候说是她使坏才造成的,唐远生气吓唬了苏青青一顿。   池雨摇头,怪不得,大家看她,像是怪物一样。   池雨点头,双手合十:“唐远同学,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么帅。”   倒是唐远,笑着说:“该,她不在,咱们刚好清净,有些人呢,真是看着都碍眼。”   私下里对靖轩竖大拇指:您牛!   池默然从苏子谦那里听说后,也点头:“该!幸亏是转学了,不然被我知道了,也非得替小雨出气不可。”   唯独当事人,不闻窗外事,养花修草。 ☆、生日宴会   十月中旬唐远生日,一向骚包的他早半个月就开始昭告天下,唯恐落下一人,生日当天池雨兄妹自是备下大礼、早早出席。   迎客的门口,唐远穿件合身的黑色礼服,脖子上还绑了件蝴蝶结,正文质彬彬的同各家的长辈说话。一群年轻人集齐之后,自然由唐远带着先去给唐家老爷爷问好。唐家爷爷少年参军,一生戎马,晚年得子,老来得孙,并且就唐远这么一个孙子,自然是娇惯的紧,再加上老爷子生性豁达豪爽,这才养成唐远这不可一世的样子。唐老爷子正在正厅沙发上与人说话,远远看见一群阳光活力的年轻人走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右手抚者花白的胡须,真是岁月不饶人呀!   几个孩子规规矩矩向老人家问好,惹得唐老爷子好不高兴:“好好,真好,一转眼呀,这些个毛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们不服老也是不行了。”说罢,又看看池默然和池雨,转头问池老:“老池,你家的这两个娃娃可真好,你可真有福气啊。”池老爷子点点头,唐老爷子看池老那得意的样子就不顺眼:“哼,没想到就你这个老头子最有福气,我要是有这么好孙子孙女,那还不得乐死。”   一边唐远一听这话就不干了,跳出来大叫:“爷爷,不带你这样的,好歹十八年前我也是你千辛万苦盼着出生的,如今也长得如花似玉,您怎么又不喜欢我了呢?”唐老爷子听他哇哇乱叫心烦的很“你给我闭嘴,真不知道你这叽叽喳喳性格跟谁学的,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吵,烦死了。”唐远立马乖乖闭嘴,还不忘偷偷念道:“跟谁,还不是跟您老人家学的么。”   老爷子刚修理完孙子,一抬头看到旁边默不作声的靖轩,立马变得中气十足:“小子,你爷爷那个死老头子,天天不出来,窝在家里干什么呐?”靖轩看着唐老:“我爷爷身体不适,医生嘱咐精心疗养,前几日被家里接到国外休养了。”   老爷子听完哼哼两声,嘀咕道:“好好的,非要给自己气出点病出来,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天天折腾他那把老骨头。还有你,好好的小伙子,好的不学学坏的,偏生跟你家那死老头一样沉默寡言,脑袋瓜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靖轩沉默了下,才慢慢开头:“静心则专;静思则通;静居则安;静默则熟。唐爷爷,这话,是我爷爷传给我的。”   唐老和池老互相看了下彼此,唐老叹口气,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们都别处呆着吧,不要和我们这些老人呆着了。”待孩子们走远,唐老捏了捏拐杖:“这么多年,靖戎这家伙,就是个死脑筋。”池老爷子也是叹气:“这么久了,到底他还是意难平啊,你说当年---”   “得了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要天天提什么当年了,那老东西,回头非骂他一顿不可。”老爷子又看看池雨,转眼又是贼兮兮的说:“老头,你家的孙女真好,我替我孙子争个位子怎么样?”池老眼睛瞪得老大,不由得笑骂:“你个老不死的,没事打我孙女注意,告诉你吧,做梦!”   唐老是越想越靠谱,要说池家的孩子,他还真是福气,真是一个比一个出色,不知道这老头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盘算了,自己家呢,没有孙女,所以池家的长孙是没希望了,可是自己有孙子呀,他又喜欢小雨,要是想办法把小姑娘给拐到自己家来,那岂不是美得很么。   唐老满意的点了点头,一看旁边的老友,冷哼:“怎么,这么好的姑娘,将来免不了多少人家来求,你是怕我这把老骨头护不住小雨是怎么着?”   池老笑着摇头:“我的孙女,用得着你们护么,我们家几代,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两个孙女,我看的像眼珠子一样,将来必定是让她顺风顺水的。”   唐老爷子斜着眼看他:“哼,我还不知道你?你个老狐狸,临老了脑子里还天天乱转,说实话,你是不是私下里,已经给这丫头许好人家了?”   池老看着儿孙,怎么看怎么顺眼,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唐老鄙视他一眼,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花花肠子太多,一辈子没见他改过。   几人挑了僻静的地方坐着,唐远跑来哈哈大笑:“哈哈,礼物,礼物呢,快拿来。”池默然笑:“你看这个人没个正经,你是今天的小寿星,屋里多少人的礼物不比我们的贵重,非要巴巴的来拆我们几个的做什么?”唐远撇嘴“去年子谦和靖轩的生日我可吃大亏了,今年说什么也得补回来。”众人也不多绕弯子,纷纷把礼物补上。苏子谦送一只限量镶金的钢笔,池默然则是新款上市的游戏机,看得唐远爱不释手。靖轩拿出的是一个镶着小碎钻的男士手表,唐远笑眯眯地看着池雨:“妹妹,你的礼物呐?”池雨笑笑:“我可没他们有钱,这是我以前收藏的一本摄影集,送你吧。”唐远的嘴巴张的老大:“哦,天哪,Man Ray?哇,这礼物太珍贵了,你真舍得送我呀?”池雨点点头,唐远就差没有一蹦三尺高了。其余几人纷纷撇嘴,在座的人,除了池默然和池雨,其余可都是知道这人,除了靖轩他不敢惹,别的可都被他强迫着拍各种照片,曾经他为了拍出张照片,逼得孙家的子杨在雪里呆了半天,现在孙伯母看见他嘴都犯抽搐。   自小唐远就是这院里里的混世魔王,从小没有父母,他爷爷教导他自然是多上了些心,家里又只有这么一个孙子,所以难免严厉了一些。   哪知道这小坏蛋从小就是不省心的,不喜欢学习偏偏喜欢跟他爷爷对着干,一个半大不小的奶娃娃,去打吧,唐老爷子又下不去手,每次被他气得急了,便作势要修理他,这人跑的比兔子都快,抱着一把小扫帚坐在大院里唱小白菜。   那叫一个凄凉,那叫一个悲愤。   所以院子里的人早就习惯了每天唐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声,每次各家大人都会耐心的教导自家的孩子:“看,唐家的小子是个小坏蛋,没事不要跟他学,见了他也走的远些。”   于是,唐远被当做各家教育的反面案例,一说就是好多年。   用唐远的话来说,自己这些年,活生生的活成了训诫时候的枪靶子。   所以大小唐远就认准了院里这些个男孩子,能祸害几个祸害几个。   于是这人满大院溜达,逮谁抓谁,让你们都不跟我玩儿,我就祸害你们,玩儿命祸害! ☆、人非草木皆有情   池萱和妈妈在一起呆久了,大人说话她又听不懂,就跑出来找姐姐,可是小姑娘在大厅溜达了一圈也没看到哥哥姐姐的影子,只好去院子里找,出门的时候因为走的太急,一下子跳空了台阶,跌在了一旁的草坪上。小姑娘娇生惯养,又找不到姐姐,好看的裙子又乱了,顿时觉得委屈的很,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突然眼前出现一双长腿,顺着往上看,她认得这是靖家的哥哥,和哥哥认识的。靖轩看着地上的小姑娘,眼角亮亮的,分明是掉泪的节奏,一双大眼睛委委屈屈看着他。就这么看着看着,他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池雨,每次跌倒了也是这么个表情,就等他伸手来拉。   靖轩蹲下把小姑娘扶起来,把她脸上的泪珠抹掉,又帮她整整衣服,这小姑娘长得和池雨小时候可真像,这才问:“阿萱是么?你怎么在这里呀?”池萱吸吸鼻子,看着面前这个好看的哥哥:“阿萱不要和大人玩,阿萱要找姐姐。”   靖轩左右看看,池雨被唐远拉着去看他“伟大”的摄影作品去了,默然在池爷爷那里。靖轩对着小姑娘难得的笑了笑:“阿萱乖,哥哥姐姐有事情去忙了,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么?”池萱点点头,看着靖轩伸来的手,修长有力,赶紧送上自己肉肉的小手。手里的小拳头软软的,记得小时候牵她的手,那个时候自己的手还小,她也是这样的眼神,很乖,很安静。   靖轩拉着池萱走在屋里:“吃这个吗?”见小姑娘摇头,又指着另一样“不吃呀?那这个呢?”小姑娘点点头,揪着靖轩的手咬了一口蛋糕。小姑娘挖了一勺蛋糕递到靖轩嘴边:“哥哥,你也吃。”靖轩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好多年没有被人这样喂过了,不知道什么蛋糕就被小姑娘送到嘴里了。池萱看着哥哥,伸手往靖轩嘴边抹去:“哥哥,你嘴角粘上蛋糕了。”   软软的小手在嘴边抹着,靖轩多日清冷的心竟然有了一丝触动,眼角不知名的温柔泛滥着,他回过神对小姑娘温柔的笑笑,然后摸摸池萱的头:“哥哥不吃,你吃吧。”   “哥哥”池萱问:“我想找我姐姐。”   靖轩难得的温柔笑笑:“别急,姐姐马上就来了啊。”靖轩坐在池萱对面:“阿萱,你姐姐--”他停了几分钟“你姐姐平日里都做什么,经常弹琴吗?”   池萱偏偏头:“嗯,姐姐不喜欢弹琴,姐姐每天都要画画,还不让阿萱看。”靖轩还要说些什么,阿萱眼睛却忽然亮了,超不远处挥手:“哥哥,哥哥,我在这里!”   池默然接过扑过来的小妹,转了一圈:“你去哪里啦,哥哥刚才去找你都没找到,是不是又淘气了?”   “我才没有”池萱冲哥哥撇嘴:“我找你和姐姐找不到,和漂亮哥哥一起吃蛋糕。”这时唐远和池雨也到了,池萱就从池默然怀里蹦下来,朝着池雨扑过去了,姐妹两个亲亲热热的,大手拉小手往远处走了。   唐远趁人不注意,拉着靖轩问:“靖轩,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子么,怎么今天这么耐心哄了半天,这小姑娘可是娇惯的不行呀。”   靖轩看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喜欢小孩子?”   唐远瞪着他,靠!对小美女就那么温柔,老子跟你青梅竹马十八年,你还这么凶!“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上次雅悦的表妹,人家让你抱,你躲的老远,人小姑娘都哭了,雅悦还生气了。”靖轩拿过一杯红酒喝下一大口:“你记错了。”然后往远处去了。   唐远的生日收了不少礼物,当天几家的大人也都高兴,爷爷因为白天太热闹所以早早睡了。池雨睡前想起来养的花还没有搬进来,于是开门来到阳台上,刚搬了一盆花,忽然看见不远靖家的楼房二楼一个窗口亮着灯,隐隐约约站着一道人影。今天靖轩说爷爷出国了,那么这个只能是靖轩了。   靖轩站在门前的桐树下,没想到池雨竟然真的出来了。池雨散着头发,映着灯光过来问:“这么晚,你怎么不睡啊?”靖轩穿着一件休闲的毛衣,看着比白日柔和多了。“还早呢,要一起走走么?”“好啊”池雨回答:“那,我们去哪里呀?”   靖轩看了看周围:“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种过的一棵桐树吗,我们去看看好么?”提起那棵树,池雨倒是一下子想起来了,“真的么?”池雨高兴的问“我回来这么久,还没有去看过呢,它好么,长大了么?”   两人边走边聊,绕过靖轩家的房子,有一个很大的池塘,还有老人们晚上早上锻炼身体的广场,再过去,有一条小小的河流,一架小小的桥。桥下面一棵桐树,长的高大茂盛。池雨围着它转了两圈,这是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种下的一棵小树苗,小时候自己还经常跑来帮它浇水呢。一别多年,没想到这棵树都长这么大了。   “它长的真好。”池雨摸着树干赞叹,这棵树也有好多年了,现在长的粗壮茂盛。   靖轩的眼里有月光照耀不到的柔和,小时候刚刚种下这树的时候,她还经常提着小水桶过来浇水,没事就蹲在树底下盘算它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树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的石凳子,池雨索性坐下来,看着天上的星星:“真好看,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可以看到这么多的星星,像萤火虫一样。”   小时候这里也有萤火虫,夏天小孩子们睡不着,都会跑到这边来捉,拿一个小小的玻璃罐子装着,就可以让他们兴奋一晚上。   桐城湿润,倒是挺适合它们生存的。   靖轩看看周围,感叹:“可惜现在不像小时候了,环境变化,这里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萤火虫了。”   池雨拿一颗石子扔到水里:“我们这里不偏南,萤火虫本来就生的少,就算有,也是三三两两的几只,又不像小时候天天疯着跑,肯定是见不到了。”   两个人坐在树下聊了很久,毕竟小时候的记忆还在,还有池雨的国外生活,两个人小时候的感觉又仿佛回来了,夜晚的凉风不断吹过,熟睡的月亮弯了弯身子,不着痕迹地移了移。   次日上学,唐远和苏子谦等着着急的时候,竟然意外的看到靖轩和池雨一起从那边过来,唐远揉揉眼睛,问旁边的苏子谦:“子谦,你告诉我,我没看错吧?”苏子谦点头,没有。靖轩和池雨相视一笑,这样很好,不是么。 ☆、不如不遇倾城色   生活一天一天往前走,伴随着时常出现的阴雨天气。有时候她就想,自己的这个名字,估计也和这城市的天气少不了多少关系。   这天刚好没有带伞,明明放学的时候还是挺好的天气,等到公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是满天黑乎乎的乌云,刚一下车,豆粒一样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的,往地面上砸来。   车站和家里还有一段距离,池雨估量了一下从这里跑回去淋湿的程度会有多大,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看见不远处的便利店,抱着书包快速地跑了进去。   饶是如此,还是免不了淋湿了头发。   还好,最近她养成了出门带钱的习惯,买了一杯热饮,坐在店里宽大的窗子旁边,雨越下越大了,外面的行人全都急匆匆的,或是湿了衣服,或是乱了头发。   远远的,外面已经有些雾里朦胧,旁边不知道从哪里走来一个撑着伞的少年。   他在窗子前边站定,池雨下意识地想要躲开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这窗子好像是单面透视,也就是说,外面根本看不到屋里的情况。   如此,她便又心安理得的坐好。   仔细看来,靖轩的样貌比起乔牧原不差在哪儿,只是靖轩的容颜里带着淡淡的锐气和戾气,令人不敢在不相熟的情况下和他对视,不像乔牧原一样,平和从容里始终带着像春风一样和煦的暖意。   靖轩站了一会儿后突然转身,面向屋子,池雨便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他的眼睛。   冷冷的,又很漂亮的。   难道,他在审视镜子里的自己?   从来都是很少见他的微笑,池雨想,他笑起来该是什么样子的?小时候那样的,她好像已经记不清了,却又似乎记得小时候的他很爱笑。   池雨丝毫没有忌惮的看着他,心想反正她又不知道自己在里面,于是,伸手,对着他脸庞的位置,嘴唇的前端,在玻璃上轻轻勾勒出来一个微笑的弧度,再看那人还是冷峻的面孔,池雨笑自己,她这是干嘛呢。   目测外面的天气,一时半会儿雨是停不掉了,家里又联系不上,池雨看着外面的靖轩,心想,他该不会是要走吧?这儿就他这么一个认识的人,住的还是邻居,他要是走了,那自己岂不是就得呆在这里听天由命了?   然后,不再想,果断的拿起书包,出门。   若无其事的看看天空,转身,和一脸惊愕的靖轩打招呼。   然后尴尬的笑笑:“嗨,好巧,不知道今天有雨,忘记带伞了。”   靖轩会意:“所以,你是在这里避雨?”   池雨点头:“是啊。”   靖轩撑伞:“在桐城,出门之前记得都要带一把伞,不然雨下起来,一定会淋成落汤鸡的。”然后示意池雨:“走吧,我送你回去,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的。”   雨下的越来越大,靖轩尽可能的把伞往池雨这边靠,不大一会儿,一边的胳膊就带了一层薄薄的水意。   为了配合池雨的步子,他便也跟着走的缓慢,平时人还挺多的路上现在倒是静悄悄的,偶尔的,会有两三个人经过。   池雨想,她同靖轩,总是处在这样的境地中,不同于唐远的叽叽喳喳,不同于苏子谦的温和有礼,也不同于乔牧原的熟稔,他们似乎好像永远都没有话题,每次见面的时候,她不免带了些小心翼翼,但也不觉得无趣。   其实她不知,她的困惑里,那少年何尝不是带了些许的小心翼翼。   于是两个小心碰撞到了一起,便形成了这样一种有距离却并不疏离的状态。   前面一辆车急速过来,靖轩眼疾手快,看到了路边的水洼,拉着池雨的胳膊快速地转弯,平衡不稳的状态下,等池雨回过神来,她正拽着靖轩的胳膊,头刚刚好埋在她的肩膀下。   那也正是她第一次仰望他,碍着身高的缘故,第一次觉得,他这样高。   淡淡的语气:“小心。”   池雨低头去看,她自己倒是好好的,倒是他,身上被溅到了不少的泥水。   池雨偏头去看车消失的方向,皱眉,倒是开了辆好车,只是这人的素质倒是真不怎么好。   看着干净衣服上的泥点,池雨突然觉得不好意思,早知道就不蹭他的雨伞了,她带了一丝歉意,小心的询问:“要不你换下来,送到我家给你洗一下?”   “不用了,”想起自己独居的处境,靖轩果断拒绝:“我自己处理就好,我们快走吧,不然你家里要着急了。”   靖轩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池母果然已经等在那里。等池雨上了台阶,一把拉着她问:“都是我不好,谁想得到会这样突然下雨,早该给你带把伞的,你路上淋到没有。”   检查了一圈见女儿并没有淋得很严重,池母这才放下心来,看到一旁的靖轩,明显是把伞都让给小雨了,衣服都湿了,站在那里却不影响风度。池母关心的问:“真是不好意思,你肯定是把伞都给小雨了吧,小心别感冒了,赶快进来,阿姨给你们熬些姜茶喝吧。”   靖轩礼貌了点了点头:“阿姨不用了,我就是路上碰到小雨,既然已经送回来了,我也不打扰,得回去了。”   看着转身走的背影,池母叹气,小时候是多招人喜欢的一个孩子呀,早早的没了爸妈,长到现在,冷清清的,倒不是个容易的孩子。   她又回屋招呼池雨,让她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去一去寒气,一边又念叨女儿:“你也是,怎么不知道找个地方给家里来一个电话呢,要不早给你接回来了,这下子,你也没好,人家靖轩也淋湿了。”   怎么不是呢,便利店里何尝没有电话,刚下雨时路上何尝没有出租车,不管是她遗忘还是真的忽视,她突然觉得,都是像这场雨一样,刚刚好。   舒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把头发吹干,听到楼下池萱的声音:“姐姐,接电话。”   跑下楼,电话偏在一旁,尽管洗了澡,受了寒,鼻子还是塞塞的有些不舒服。   电话那边乔牧原声音淡淡的,暖暖的,又像是带了一丝笑意:“感冒了?怎么样,回家好不好?”   池雨捧着茶杯,笑着答应,嘟哝着桐城的天气,还有好多好多的雨。   乔牧原很耐心的听着,偶尔插几句话,问她:“既然这样,你回来上学好不好?”   池雨一愣,说了这么多,她也没说桐城不好呀,小声的拒绝:“我不要,我爸爸妈妈妹妹都在这里,习惯就好了。”   很多事情,都是要习惯的,以后,他们还要习惯着成长,习惯着面对困难,以及,习惯着相遇和分离。   习惯着一切未知的事物和变化。    ☆、不得不小心   再次见面的时候,池雨念及自己淋雨之后的情况,问靖轩上次之后他有没有感冒,靖轩摇头,并说:“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这点雨不算什么.”   池雨点头,没事就好,然后又说:“上次回家,我妈和我爷爷说了我好久,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就不还意思了。”   提起爷爷,靖轩眼睛暗了几秒,“没关系。”他移了视线:“不劳池爷爷挂心了。”   池雨又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疏离,就像她忽视不掉平时爷爷对靖轩的无奈和客气,和表现出来的关心。   那时正是体育课。   他们学校,操场修的出奇的大。经常是好几个班一起上课,可巧的是,他们班和靖轩班里的体育课刚好安排在一起,只是靖轩不爱上体育课,因此池雨没有多见过他。   因为高中的学习压力要大一些,学校怕他们压力太大,因此特地给体育老师开会,一切以学生的健康和休闲为主,体育课上要带动同学们的活动热情,因此老师们也不敢让他们跑步太多或者运动量过大,担又不能体育课上无所事事,因此采纳同学们的意见,简单训练一下,让他们自由活动,男孩子们兴奋的从器材室搬来了篮球足球等东西。   唐远拍着篮球跑过来,关心的问池雨:“小雨,我要去打球了,你气色不太好,没关系吧,要不给你请假你回教室去?”   池雨笑着摇头,好不容易天气好,她正想晒晒太阳呢,笑着对他说:“没关系,你去玩儿吧,我和茜茜玩一会儿。”茜茜就是以前坐她旁边的女孩子,平时很少说话,很可爱的小姑娘,上次调换座位之后,她们就成了同桌。   当然了,唐远同学的成绩并不好,但是还是连威胁带安抚的坐了池雨的后面。   那边同学已经招呼唐远过去了,唐远交待了她两句就拍着球跑了。   茜茜好奇的问:“小雨,你们,你和唐远关系这么好,那他和高三的靖轩和苏子谦关系也那么好,那就是说,你们的关系都很好了?”   池雨点头:“嗯,算是吧。”   茜茜看着她,一脸羡慕:“小雨,真羡慕你,你学习好,长得也好,又又教养,还有这么多出色的朋友,不像我,都没多少朋友。”   池雨知道她平时似乎有点怕人,总是一个人上课放学,好像是家里的司机接送。池雨安慰她:“没关系呀,你这么可爱,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好朋友的,我就是你的朋友啊。”   茜茜一想也是,又高兴起来:“是啊,小雨,你真好,她们都说你孤傲,还说你家里肯定不好,我才不信呢,我妈说了,真正有家教涵养好的人都不是张狂的,你比她们都好,我猜你是不是像电视里一样,深藏功与名?”   池雨哭笑不得,就随她想了。   茜茜拉着她:“不过,小雨,你脸色这么红,你真的没事吗?”   池雨摸摸脸,是有些烫,难道是昨天淋雨,可是早上在家还量过温度,没有发烧啊。   茜茜摸她的头:“哎呀,这么烫,肯定是发烧啦,走走,我陪你去医务室。”   说完扶着她就要走,旁边一群同学在踢足球,远远的,就听见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小心!”不知道是哪一个人球踢错方向了,那颗球直直地朝这边飞来,四周静悄悄的,池雨乃脑子呆呆的,只见那球马上就要砸到她,茜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反应过来朝着池雨扑过来,两人都倒到了地上,倒地的时候球刚好飞过去,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茜茜爬起来,去看细雨有没有事,只见池雨的脸烧的红红的,居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昏倒了?   小姑娘吓得都要哭了:“小雨,你怎么了?别吓我呀。”   回过神的唐远把篮球往身边一丢,拔腿就往这边跑。   等到唐远和孙鹏跑过来的时候,靖轩已经蹲下来,脸色铁青,仔细检查小雨有没有哪里磕到了。   靖轩刚到操场就看到无比惊险的一幕,直到她被人扑开才松了一口气,他从没有感觉这么紧张过,抱着池雨,他的眼睛极其危险的抬头,看着前面呆呆的一群人,顾不得找他们的麻烦,低头仔细检查,身上并没有伤口,茜茜刚回过神,又被他们几个的阵势吓到了,弱弱的说:“那个,小雨好像,发烧了。”   一摸,果然是烧的滚烫。   不再多想,靖轩一把把她抱起来,往医务室跑,孙鹏赶快跟上去。   唐远刚想一起去,走了两步转身,一脚把球踢到面前一堆人里,吓得他们回过神来,朝着人群喊:“谁这么不长眼,会不会踢球呀,想不想活了还。小雨要是有事,看老子不把你们找出来腿打断!”   骂完,转身朝医务室飞奔去。   医生给量了体温,一看烧的39度了,连忙挂水,唐远去班里给她请了假,医生一看这么多人,皱眉:“你们都不上课了怎么着,这么多人,还让不让病人休息了,都走走走,回去上课去。”   池雨醒来的时候,医务室里静悄悄的,靖轩刚过来,正给她拉被子,刚好池雨醒来看见。   池雨看看外面:“我怎么了,怎么在这儿,几点了?”   靖轩坐下,皱眉:“发高烧了都不知道,昨天淋雨,回去没有吃些药吗?”   池雨摇头:“我不知道呀,今天早上还量温度呢,没什么事我妈才让我出来的呢。”   靖轩看看吊瓶里的药水,还得好长时间挂呢,看她脑袋晕乎乎的,“这还要好久,你睡吧,今天给你请假了。”   池雨晕乎乎的,点头答应,动了动头就歪着睡着了。靖轩把她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嘴角扯开一抹微笑,睡得还真香,身体不好还马虎,倒是现在看来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池雨睡的很香,连医生又来换了一瓶药都不知道,靖轩一直静静地坐着,看着她,睡梦里没有一丝防备,白净的脸上红扑扑的,靖轩伸手把她的手抓在手心的,小小的,软软的,如果不曾出过意外的话,这双手应该是他从小牵到大的,可是如今他们已经隔了将近十年的空窗,再次见她,依旧是温柔明媚,充满了阳光,一步步走来,一点点融化了他多年冰冻的心。   曾经他以为再不会拥抱阳光,哪曾知道,阳光和温暖是不被任何事情所阻挡的,就算他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和准备,她依旧能隔着千山万水,在不知道哪个路口和他不期而遇,没有一丝防备的撞进了他的心里。   至此,他才知道,拥抱阳光、渴望温暖,是一个人的本能。   给她掖好被角,转身,医务室的门被推开,午后的阳光洒进屋里,池默然站在那里,笑的温和有礼。    ☆、最好看的风景   池默然请了假期,回来探亲。   因为生病,池母强制性给她请假,直到病好才放她去学校。   几人放学到了门口,池雨提议:“今天我哥哥回来,你们明天来我家里吧。”   唐远感叹:“做天才真累,正常的成长生活都不能有,默然这个家伙,智商可真甩我们几条街了。”   苏子谦却说:“刚好周末,好不容易默然在家,我们不要在家里了,明天是好天气,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出去吧,叫上孙鹏,我们也不要坐车,我们骑自行车出去郊游怎么样?”靖轩也点头说好:“这个注意好,秋天凉快,出去郊游正好,不如去西山,那里的枫叶好看。”   第二天几人就一起出门了,附带非要跟来的池萱小妹妹一只,小姑娘背着一只小熊书包,坐在自家哥哥的后座上得意的晃着腿。池默然无奈的看看她,对不远处的靖轩说:“没办法,只能带着这小家伙了,靖轩,我两个妹妹都不会骑车,小雨就交给你了。”唐远兴奋的招呼:“默然,要不我来带啊。”池默然当即摇头,“你这家伙,老打我妹妹主意,才不能坐你的车。”唐远瞪了他一眼:“切,打你妹妹主意还不知道谁呢!”又看一眼一脸淡漠的靖轩,冷哼,就装吧,指不定心里高兴呢!   靖轩载着池雨,并没有骑得多快,他时不时偏头,看着一直垂着头的池雨,问她:“为什么不学骑自行车?”池雨揪着他的衣服:“世界上事情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都学啊。”这话倒是有点赌气了,靖轩笑了一下,想起来小时候他学自行车的时候,又一次摔倒了,池雨跑过来看着他的伤口直掉眼泪,靖轩帮她擦擦泪“小雨不哭,等我学会了,就带你玩儿。”小姑娘看着一大片擦伤,弱弱的开口:“那小雨不要学自行车了,以后靖轩哥哥你都带我好不好?”“好。”“要一直带我!”“好,一直带你。”   西山的红叶果然到了最漂亮的时候,漫山遍野,长得茂盛又浓烈。山脚有一条蜿蜒的车道,供游客环着山游玩,一行人慢悠悠的骑着车在枫林里行驶。停下的时候池雨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跑到一边去找叶子做标本,她今天穿着白色的上衣,下面一条红色的长裙子,走在一片枫叶之下,就好像一幅泼墨已久的油画,靖轩倚在车子上,就这么看着。同样看着的,还有苏子谦,他顺着靖轩的眼睛看着池雨,又看会儿靖轩,或许连靖轩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又多爱笑,当然这笑容只会在有池雨的地方才会有,而若不是相识多年,也不会发现,这笑容,弯的弧度太小,却发自真心 ,更是靖轩为数不多的快乐。   上山的时候大家在分岔路口停下,原来这里有三条路都是可以通到山上的,大家犹豫良久,最后由苏子谦提议大家兵分三路,最后在山顶汇合。苏子谦拉着唐远走了,靖轩和池雨走了左边的山道,池默然带着池萱和孙鹏走右边的山道。在外面看风景的时候只觉得震撼,等到真的走在山里的时候,才从心里觉得置身其中的美妙和喜欢。池雨和靖轩都是不爱拍照的人,再美的风景,亲自用心经历了,就会在心中留下记忆,靠着一张照片回忆留念,还不如心里那点朦胧留下的美好来的更让人眷恋。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池雨体力有些跟不上,一个不小心踏空了台阶,靖轩蹲下来给揉了揉,说:“还好,不是太严重,没有伤到骨头。”池雨懊恼的叹气:“可是上山怎么办呢?”两人对着看了好一会儿,池雨看看面前的山路,再看看眼前的靖轩,忽然笑了,靖轩也无奈,好吧,他认命。   池雨趴在靖轩背上,就下了第五十八个枫叶“你说,我们会不会最晚到呀,哎呀,太丢人啦。”靖轩胳膊又紧了紧:“那也不一定,默然还要照顾阿萱,唐远那个家伙,背着他的宝贝相机,路上也要耽误些功夫。好在,你还不算太沉,我们应该不会太晚。”池雨撇嘴,偷偷把红叶子插在靖轩头发里,居然敢嫌弃她重?   快到山顶的时候池雨就让靖轩放她下来了,毕竟走了一路,靖轩虽然总说不累,可是一头的汗还是出卖了他。山顶上只有唐远和苏子谦,池默然和孙鹏被池萱这个小丫头折腾的不轻,过了好一会儿才上来。大家就索性坐下,把带来的吃的拿出来,边吃边聊等太阳下山。傍晚的西山尤其漂亮,池萱大声笑着:“好漂亮啊,姐姐快来看呀。”几人站起来,他们所在的是山顶,朝下望去,夕阳洒在山上,给漫山遍野的枫叶渡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泽,闪闪的发着光,夕阳也映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置身在这样美丽的场景里,池雨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都变轻了,她看向旁边的靖轩,他分明的轮廓被夕阳照射着,双目注视着远方,他的眼睛是明亮并且坚毅的,的确,他也是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他们各自都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和传承。唐远早就架好了相机,招呼大家一起合影,他们背靠着夕阳,倚着满山的红叶,留下了池雨回来之后的第一张合影。   下山之后已经是晚上了,孙鹏建议大家一起吃个饭再去唱歌,他是出了名的会玩,当即带着大家来到一家地道的料理店,老板见是常客,所以很热情的招呼,点菜自然由孙鹏和唐远来商量,几人吃饱喝足之后来到了城里新开的会所,这里不像其他的娱乐场所那样噪杂,反而有一种高雅清净的感觉。屋子布置低调且奢华,隔音又好,屋子之间都隔了距离,以防来的客人相互打扰,大家在屋子里可以尽情去玩,屋子里有游戏装备,可以唱歌,酒水茶点也很丰富,池雨笑称这种场所就是来赚他们这些豪门少爷的银子。    ☆、黑暗里的恐惧   屋子里一片漆黑的时候,池雨全身是瞬间僵硬的,空调的风从四处吹来,周围黑乎乎的看不见任何东西。不远处唐远大声埋怨:“靠!孙鹏,你找的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么高档的地方居然也会停电?”   孙鹏也是一脸黑线,摸黑走到门口,打开厚重的门:“不可能啊,你看楼下灯不是还亮着么,也没听其他屋子里客人出来闹事呀。”   池雨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池萱跟着哥哥在那边游戏桌那里,她不敢动,只好抱着腿,深深的把 头埋在里面,不断地发抖,好像又回到了记忆里的黑暗和恐惧。当那只温暖的手拉过她的手时,她是毫不犹豫的去握住的,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的一根稻草。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害怕,那人抓紧了她发抖的手,还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池雨这才放缓呼吸,慢慢放松下来。   “小雨,你在哪儿呢?”池默然到了这边的时候,那只手放开了自己,也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突然亮了起来,孙鹏一面往里走,一面揪着头发骂:“真是见鬼了。”池雨抬头,她的面前又没有了人,唐远和孙鹏在相互抱怨,靖轩和子谦在吧台坐着,池默然拉着池萱这才坐到她的身边。   包厢的门被打开,进来几个穿着会所制服的黑衣人。在几人不解地目光中,走进一个穿蓝色休闲西装的人,年级比他们应该是大了几岁,戏谑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扫了一圈,最后在池雨身上停住。几个男孩子顿时充满了戒备,靖轩把池雨拉倒身后,皱眉:“韩沭。”   叫韩沭的人呵呵一笑,“靖大少爷好眼力呀,好记性,这么久不见了,居然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苏子谦走过来问:“韩沭,你怎么会在这里?”看着他们草木皆兵的样子,韩沭真是觉得有趣极了,毕竟还是一群小孩子呀。   “到了我的地方,几位大驾光临,韩某怎么能不过来问候一下呢。” 韩沭走到他们面前,看起来绅士极了:“可我还没走到门口呢,真不巧几位屋里居然出故障了,我一向自诩管理有方,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惊扰到几位,我赶紧找人去清查原因,这不是,刚解决么。”   韩沭笑的人畜无害,样子长的又好,要是换做别人,指不定就被他这幅样子给骗了,但是他们可知道,韩沭这人,做生意手腕极强,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心狠手辣,好多渠道和交易都是见不得光的。   孙鹏和唐远交换了一个眼神,孙鹏端起一杯饮料:“既然是失误,那倒是不妨事,只是没想到桐城这么小,居然到了你韩少爷的地方。”韩沭理了理头发,:“池家的少爷和小姐,回来几个月了,韩某虽然没见过,却也从朋友那里听到过。今天来到这里,就是韩某的朋友,今天的一切花销,都算在我头上,各位如果玩的不尽兴,就是看不起韩某,靖轩--”他走到靖轩面前,直直地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韩沭笑着说“玩的开心。”   韩沭走出去之后,大家安静了几秒,这下任谁都明白,这一下子小小的停电事故,绝不是偶然事件,毕竟大家都知道韩家生意往来,并没有多么光明正大。唐远看看大家,有些不确定地问:“我们现在怎么办?走么?”靖轩和苏子谦、池默然皆沉默,池雨想了想还是开口:“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我们谁都不知道这个韩先生的用意,而他又没有表现出明显地恶意,现在走了,反而不好。”靖轩点头,说明他很同意这个观点。众人一想也是,反正现在在桐城这个地方,还没人敢动他们。除非他活的不耐烦了。几个人表面若无其事的玩了几个小时,只是期间池雨发现靖轩神色一直不好,自从遇到了那个叫韩沭的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   后来唐远给池雨讲那个韩沭,之前也是红色家庭,小时候他们也都认识,只是政治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多年前一次变革与洗牌后退出了桐城中心,只是家底也是有些的,且韩家的后辈又争气,尤其这个韩沭,二十岁回国慢慢接受家业,两年多来,在商界可是名声大噪,之前的家业迅速扩大,小小年纪,却无人敢小视。   而且,多年前,韩家的老爷子,直属于靖家一脉。   天气慢慢变冷了,路上到处都是飘落的叶子,倒是爷爷一直养的那只老军犬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苏子谦来还书的时候,池雨正在阳台上晒太阳,前阵子养的猫,池雨给取了个名字叫毛球,正窝在池雨的腿上打瞌睡。苏子谦环顾池雨的屋子,看得出屋子一分为二,一面用作起居,一面充当书房。池雨的书桌很大,是用上好的梨花木做的,一面靠墙的大书柜,满满的都是书,画架放在窗子左边,旁边还养了一盆兰花。苏子谦去坐到池雨旁边,笑道:“你这间屋子不错,够大,阳台还朝阳,看你还养了这么多花,真是会生活。”池雨动了一下身子,坐的更舒服一些:“你也是啊,院子里这么多人,也就你我能看得最顺眼了。桐城天气可真冷啊,这么好的太阳,可真是不常见。”苏子谦从二楼往下看,最终看向对面的窗子,那个窗子在白天是从来不开窗的。看池雨一直低头逗着那只胖猫“你这只猫可真胖,是上次默然回来带的么?” “是啊,我也觉得它胖”池雨给它顺顺毛“吃的可多了,又不爱动,胖的像个球一样,哎,对了,你知道哪里有给猫体检的吗?”苏子谦答道:“这个不难,回头我帮你问一下,怎么,这猫有问题吗?”池雨笑着说:“那倒是没什么,只是宠物么,家里人多,多检查一些倒好。”苏子谦点点头,“这倒像你的风格,不过这猫可真不像和你刚认识的样子,跟你倒是挺亲的。”   池雨摸摸毛球柔软的猫,那猫舒服的在池雨的腿上调整了一个姿势,睡着了。    ☆、音乐会   这天放学,唐远拿着几张门票来找他们,嚷嚷着今晚有一场演奏会要开,是雅悦她们音乐学校的巡演,请他们大家一起去看,池雨素日里喜欢弹琴,觉得去听听也挺好的。池雨学琴多年,却从来没有参加过比赛,音乐会去的也少,坐在前面观众席的时候还觉得挺新鲜的。不得不说,这个团队的水准极高,连一向吵闹的唐远都安安静静的坐着,手还不自觉的随音乐打着拍子,苏子谦和她对望一眼,都对唐远这种不懂却要装陶醉的行为表示无奈。靖轩依然是一张冰块脸,池雨低声问他:“你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在想什么?”靖轩看看台上,也低声回答:“在想,如果你在台上演奏,会是什么样子。”池雨笑而不语,看她去台上演奏,那也只能是想想了,自己生性淡漠,一向不喜欢太多的眼光注视到自己身上,相比于弹琴,她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安静地画画来的实在些。   一曲终了,观众席便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灯光忽然变暗,在舞台的一端,一束柔和的灯光随着一个飘逸的身影缓缓移动,待那人坐在钢琴前,三束不同方向的灯光汇聚在一处,静静地照在那个姑娘的四周,隔得有些远,池雨只能看见那人穿着白色的长裙,长长的卷发,柔和的灯光像月光一样铺撒在钢琴上的双手之上,被院里大人时常称赞的林家雅悦果然是个极出色的人,她的琴声悠扬动人,像夜间的溪流,只有同样懂琴的人才能听得出,她是真的在把自己融入到了曲子里,撇开她的母亲不说,这个人池雨是喜欢的。   待到演奏会结束,唐远说等雅悦一起回家,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一直在音乐学校的雅悦这次跟着学校巡演了半年,大家也是很久没见了。晚上的天气很冷,林雅悦出来的时候穿着一条长长的格子裙,脖子上裹着一个厚厚的围巾,跑过来亲切的跟分别许久的朋友们打招呼。她拍拍唐远的肩,又转过来看着靖轩笑:“嗨,好久不见了,你好么?”看到靖轩身边的池雨,她露出了疑惑的目光,这时唐远过来介绍:“我来介绍,这个就是林家的雅悦,雅悦,这是池雨。”池雨笑着伸手:“你好,我叫池雨”林雅悦早就听母亲提起过这个女孩子,她本来以为会是一个明媚张扬的小姐,没想到今天一见,相貌倒是出色地很,性子却不像是母亲说的那样,审视了两眼之后拉住了她的手:“我也听说过你,这下好了,我们这里女孩子少,从小我就没人一起,听说你会弹琴,以后我们可要好好交流一下。”早前听说,只是是从哪里听说来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林雅悦转身看着靖轩,说话间可以清晰的看见这寒冷天气里的寒气,眼睛却亮晶晶的:“靖轩,你之前不是喜欢听法国那位隐士大家的曲子么,我这次到法国的时候,有一个老前辈以前他们是旧时,见我有缘,我求了好久才把那张碟子给我的,我给你带回来啦。”靖轩以前和林雅悦走得是近了些,可是却一直在安全的界限内,因为当雅悦是妹妹,她又没有太出格,所以一直没有怎么明确的回绝,可今晚她当着池雨的面,确实是太热情了些,靖轩自然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他这个人素来不喜欢麻烦,有些事情既然知道是徒然,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它发生。想了想还是回绝:“既然是大师珍藏,我也不好夺人所爱,至于喜欢,我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只是偶然多听两遍而已,人家既然赠与你,你该好好珍藏才是。”林雅悦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明确,一时间也愣在了那里,周围大家都在,她觉得大家都在看她,脸上火辣辣地难看   “呵,我以为,你是喜欢的。”   在场的人都是心思极玲珑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刹那间,池雨口袋里的手机居然适宜的响了起来。池雨快走了几步,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很熟悉的越洋电话。   “喂。”   “喂,小雨吗?你出去了么,我打你家里的电话说你不在家?”乔牧原的声音总是这样,就连池雨都经常怀疑,像他这样的人,究竟会不会一天会惊慌失措的样子。   然而她知道的是,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样子出现。   池雨低低的应了一声:“不在家,我和朋友一起出来挺音乐会。”   乔牧原停下笔,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这挺好的,你知道,你一向没什么朋友。”   池雨很默契的笑了,就算是没有声息的微笑,彼岸的乔牧原也能准确的赶到春暖花开的痕迹。   他叮嘱她:“天冷,结束了就早点回去,我不跟你多说了,免得你朋友等的着急。”   把手机收好回去,苏子谦戏谑她:“又是你那位良师?”   池雨回他:“还是益友。”   唐远不知道这两个人说些什么,问:“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呢?”   苏子谦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走吧,今天这么冷,唐远请大家吃火锅。”   靖轩看了一眼池雨,视线交错却始终纠缠不到一起,几人前前后后的往外走,只有唐远不明就里的问:“哎,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请客了?”   这天吃过晚饭,爷爷又去看他的宝贝军犬了。池雨蹲在爷爷旁边,看爷爷难得温柔的给那条已呈老态的狗顺毛,边跟池雨说:“这家伙,年轻的时候别提多威猛了,人家都说啊,像我的狗,不行了,都老了,我也老咯。”都说狗是最通人性的动物,许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一直慵懒的云箭抬头蹭蹭老人的手,这才把老爷子从回忆里拉出来,他又看看池雨:“现在也挺好,你们都长大了,阿萱还小,你哥哥又是个男孩子,倒是你,我的孙女模样长的这样好,性子又好,爷爷肯定要保重身子好好挑挑,给你找个好人家。”池雨看着爷爷苍老的神色,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到老居然还是为了儿孙的未来殚精竭虑。“爷爷,你不要操心我们,现在我们都回来了,你该享福才是。”池老爷子笑着看看池雨“你这孩子从小聪明,长大了之后却沉默寡语,但是爷爷知道你聪明,像我们池家的女儿。”又停顿了一下“院里个这些孩子,看着都不错,将来要是--就找个咱们院里的也好,只是,只要不是靖家的那个孩子就好。”   只要不是靖家的就好。   不是靖家的就好。   池雨彻夜无眠,在微薄的灯光里翻来覆去。   理智上,不能是他,可是情感上,只能是他,也只有他。   起身,拨通电话,在静谧的夜里,任何声响都是如此的清晰   “喂,是我,帮我一个忙。”    ☆、那个小镇   冬天匆匆赶来,一群人盼望已久的假期,足够让他们欢欣雀跃。   老爷子看着池雨拿回来的成绩单,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喜气,不错不错,孙子争气,孙女也丝毫不让,从此他们池家后继有人,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说,你想出门几天?”在池老爷子的审视下,池雨点头:“是。”池老爷子放下成绩单,靠在沙发上:“一个人,去哪儿?”   “伦敦,机票已经快送来了。”   池老爷子点点头,机票是已经到了,只不过在他的手里。他让人拿过来一个淡蓝色的信封,干净的封面,封口处干干净净的几个钢笔字,下笔有力,写着:池雨亲启   池默然在一旁说:“怎么就送来一张机票,小雨没有出过门,要不我再订张机票和你一起。”不过话很快被池老爷子打断:“你好好呆在家里,我还要考你的功课,再拜访几家长辈,你妹妹有人接送,出不了大差错。”趁着池雨回房收拾东西,池老爷子闭着眼假寐,手不住地摩擦着拐杖,孩子们长大了,该他们承受的,总得自己学会才好。   机场,池雨将机票交给前来接应他的人,背着行李招了一辆的士,这里自然会有人替她去伦敦,而她,只需要在这段时间销声匿迹就好。   人来人往的长途车站,池雨老远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靖轩,他穿了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斜倚在墙上,还戴了一个耳机,正闭目养神。池雨拍他才睁开眼,拿出两张票带着池雨往里面走,验票的时候验票员多看了他们两眼,问:“小妹妹跟着哥哥出去旅游啊?”池雨接过票“啊?是啊。”售票员看着这两个孩子,长的可真好看,现在的孩子可都是越来越自立了   池雨很少自己出远门,而且还是公共汽车,有一段路车子走的摇摇晃晃的,车上导游还一直戴着一个扩音器在介绍着要去的景点的特色和历史,靖轩一直在闭目养神,池雨倒是精神的很,看着窗外面,自顾自的说:“我从来没有这样自己出门,不过这感觉真好,以前,要不是跟着家里人出门,就是和牧原一起,他们不让我一个人出去。”   下车之后他们就告别了导游,说是要自己走。这里是一个古镇,这么多年一直都有本地人在住。池雨没见过这么古老又群居小桥流水,一路上不停的感叹,靖轩还难得的背了个相机,配合池雨拍了几张照片。   两人一直在镇子上转到了傍晚,靖轩带着池雨左拐右拐,到了镇上比较僻静的一个地方,池雨看着这个精致的篱笆园子,喜欢的不得了。池雨是真喜欢这个地方,青烟黛瓦,没有都市的紧迫感和烦扰的噪杂声,让人觉得舒服极了。靖轩推开面前的大门,看进去是一个干净整齐的小院子,地面用砖铺的整整齐齐,左面放着两个三层的木架子,晾着她也不认识的草,右面一棵槐树长得很茂盛,枝干都长到了房顶上,要是夏天,院子里一定凉快的很。   “谁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靖轩早就迎了上去,扶着老人说:“外婆,是我,您怎么不戴眼镜就出来了,摔倒了怎么办呢?”老太太挥挥手:“人老了,戴什么都没用,你给我配的老年镜,我戴上头老是晕乎乎的,还不如这样呢,你看,我刚才一急,又给忘了放到哪里去啦。”靖轩扶着老人在院里石凳上坐下:“那您坐着,我去给您找眼镜去好不好,等下次我带您去医院里再检查检查。”老太太赶紧摇头:“我可不去医院,你上次带我去,路上可没把我老太太折腾坏了,那医院明晃晃的机器照的我头晕,你还是让我多活两年吧。”她又看着旁边站的池雨:“这个小姑娘是谁呀?”靖轩招收让池雨过去,拉着外婆的手说:“外婆,这是我们家邻居的小妹妹,我带她来玩儿的。”“好好”老太太拉着池雨的手,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这姑娘真漂亮,老太太年级大了,就喜欢看你们这样年纪的孩子。你看这手,细皮嫩肉的,跟你妈小的时候一样。”提到母亲,靖轩愣了好一会儿,池雨知道他父母早逝,给他带来的影响不是旁人可以想象的。池雨赶紧转移话题,笑着问:“外婆,你这架子上晒的都是什么呀?我都不认识。”老太太扯着池雨的手走到那里“这些呀,都是我种的草药,有的呢,是我出去摘得,都是可以安神助眠的,喔,还有夏天可以驱蚊的呢。靖轩小时候,我就老是给他做香包,还给他做小衣服,都缝过这些的。”老太太拿起其中一个香草递给池雨:“你闻闻,香不香?”池雨凑过去,果然是天然无害的清香,不是市面上那些香水可以比的。“香吧?我做的香包可漂亮了,一会儿你跟我到房间里,我还做了好几个呢,你挑一个。”   老太太很久没有见外孙了,又来了这么一个好看的小姑娘,当天晚上饭量大增,靖轩怕她积食,陪着老人家坐着说了很久的话。老太太兴致也高,一个劲的挑些靖轩小时候的事情来说。   “你小子呀,小的时候皮,哪次让你来陪我老太太住几天,不是你爸妈强吼着来的,你小子,在这儿呆几天,总要哭着回家,一个劲儿的嚷嚷着,不要住在这儿,不要住在这儿,天天嚷嚷着妹妹、妹妹,我就问了,是不是想让你妈给你生个妹妹呀,他就说,不是自己的妹妹,是别人家的妹妹,还老爱哄我,说,外婆,你让我回去好不好,我回去,把漂亮妹妹带来给你看看。”池雨听着听着就笑了,笑了很久又觉得伤感,这样子的靖轩,她曾经认识,就像夏天里的太阳,冬天里的炉火,一刻都不安生,现在,他变了个成熟稳重的样子,让人觉得像是认识,又像是初识。靖轩在一旁没说话,不自觉的看看池雨,和外婆聊的正好的她,也往他这边看过来,都是无奈的笑笑。    ☆、十七岁那些天   老房子里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池雨刚把床铺好,靖轩敲门进来给她一个热水袋“你把它放被子里,一会儿睡的时候不会太冷。”他又拿一个插电的小台灯放在床头:“夜里冷,起床的时候小心一点。”见池雨一直盯着她看,靖轩皱皱眉头,问她:“你想说什么?”池雨一只手支着下巴看他:“你小时候,跟外婆说的那个妹妹是谁?”靖轩动了下脖子,有些不自然“我小时候妹妹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再说了,我每年都来,多了去了。”   尽管靖轩打死都不肯承认外婆口中的那个妹妹是谁,但是答案早就已经长在了池雨的心里。晚上池雨缩在被窝里,靖轩拿来的那盏小台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泽,很柔和,像靖轩看她的眼睛,枕头边是外婆白天送她的香包,池雨也不知道里头塞了哪些草药,闻着让人的大脑很放松,这个夜里,池雨睡得出奇的好。   第二天早上开门的时候池雨忍不住惊呼,太美了,昨天还是放晴的天气,夜里居然下起了雪,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空中还不住地飘着雪花,是那种大片大片的,像羽毛一样。池雨忍不住跑到院子里,拿手去接雪花,落到手心里又快速融化,只留下一丝小小的凉意。吃了早饭两个人就出了门,外面的景象比着家里又是另一番不同。古老的房屋和桥,本来就透着精致,现在被白雪覆盖,灰蒙蒙的天,映着一片洁白的大地,就像一幅干净的水墨画。马上就要过年,镇子上的人们为了喜庆,都在门前廊下挂上了红灯笼。   池雨头发松松的扎了一个辫子,围着一条柔软的大围巾,一张笑脸笑盈盈的,不住地在雪上跳来跳去,听着脚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笑着。靖轩一个没注意,脖子里突然一阵刺骨的凉,始作俑者已经跳开了老远,靖轩随手抓了一把雪“好啊你,胆子大了,敢往我脖子里塞雪了,看我不收拾你。”池雨一看他生气,赶紧丢掉手里的雪跑开,靖轩哪里会放过她,两步就把这个调皮的小姑娘抓到手里了,池雨看着他手里的雪球,连忙笑着求饶“对不起对不起,你把它丢掉,我怕冷。”“现在知道怕了?”靖轩拽着她的胳膊,威胁性地把雪球放在她脖子边“说,知道错了么?”池雨紧紧闭着眼睛:“知道了知道了--啊--好凉,靖轩,人家都认错了,你好坏不分。”靖轩拉着她的胳膊,看着一只手抖着围巾,笑了:“不是好坏不分,我这叫瑕、疵、必、报。”   靖轩把池雨拉倒一家店里喊:“老板,给我们两碗丸子汤。”然后带她靠窗坐着,窗子外面是河,现在已经结冰了。靖轩看着赌气的池雨“头一直偏着看窗户外面,脖子不酸吗?”池雨还是不看他:“才不要你管。”靖轩把她的头扭过来:“听话,不准闹别扭,走了半天了,赶紧喝汤暖一暖。”   晚上的古镇也很美,雪已经停了,两个人并排走在街上、桥上,家家户户的红灯笼都亮了起来,在雪地上投出斑驳模糊的影子,池雨一向怕黑,可是陷在这么美的天堂里,身边又跟着靖轩,却没有一点点害怕的心理。很多年前,那个黑暗又恐怖的夜晚给她留下了太不美好的回忆,以至于让她害怕了这么多年,以前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消除掉。在很多年后的很多个夜晚,每次池雨独处的时候,她想到的,都是十七岁的这个晚上,古朴的镇子,满地的雪花,摇曳的红灯笼,还有她身边这个,眉眼如画的少年,她在这里找到了那个让她牵挂多年的影子,也让她明白,不管人前他换了什么样的面孔,在他的心里永远都保留着幼年时候的那一份纯真与美好,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们在镇上呆了四天,靖轩每天都要陪着外婆说话,听外婆絮絮叨叨的讲以前,讲他的父母是怎么在这个地方相识,讲靖轩小时候是怎么样在这里顽皮,池雨大多时候也会坐一旁静静听着,老人家在回忆里断断续续,声音很轻,随着微风带着回忆,终将都被湮没在时光里。   要走的那一天,老人家拉着池雨不舍得,嘱托她以后一定再来看看她,池雨答应了。老人看着门口提着行李的外孙,跟池雨说:“靖轩长大了,现在有好些话也不跟我老太婆说了,只是老太太我还没糊涂呢,这小子,小时候天天念叨池家的小妹妹,那天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小轩也是个好孩子,他看你的时候跟他爸爸当年看他妈妈一模一样,小雨啊,你答应外婆,不管以后怎么样,你替外婆多跟他说说话,这孩子心里太孤单,也只有你,能让他有一点点变化了。”   回去的车上池雨一直靠在窗子上假寐,脑子里不断回响起临行前外婆说的话,外婆说只有她能跟靖轩说话,可是,她确实是那个可以和他说话的人,可是,又为什么偏偏是她呢,或许,就是因为是她,这世间的无奈,也才又多了几分吧。   出站之后池雨直接打车去了机场,那里会有接应她的人,那人交给她一个箱子,沉甸甸的,想必一定是给家里人的礼物,池雨苦笑,那人做事,一贯是这么谨慎,也让人放心。   出机场就看到在车边等候的池默然,他笑着过来帮池雨拿箱子,又问路上累不累,在国外的行程之类。到家里便发现了浓浓的年味。门前已经挂上了灯笼,叶阿姨正在厨房里收拾要用的各种菜,当然,最让池雨开心的,还是从爷爷那里听来的爸爸下午到桐城的消息。自从回国,他们已经半年没有一家人团聚过了。   下午自然是兄妹几个集体出动,阿萱一直在车子上叽叽喳喳,接到爸爸之后就扑进怀里不出来了,当晚池老爷子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就是池默然也陪着喝了两杯。池雨高兴之余看向不远处靖家的房子,今晚那房子里一直都没有灯光,不知道靖轩是不是在睡觉。   可是连续两天都没见靖轩,池雨就觉得不太正常了,问唐远和子谦,两人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都说是靖轩有事。    ☆、新年快乐   腊月二十八,池默然一早招呼池雨去贴窗花,池雨看看到处乱跑的池萱,没多大兴致,一个人裹了羽绒服出门溜达。大街上没多少人,到处的商铺里都装扮的喜气洋洋。池雨低着头默默的走,偶尔碰见小石子就踢两脚。“哎哟,这不是池家的小姐么?”一道声音突然传来,池雨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韩沭,这个人自从上次KTV之后就再也没露面,池雨差不多已经快把他忘了,此时出现,池雨也没多少想要理他的欲望。   可惜有些人就是你不想理他,他却偏偏来招惹你,韩沭本来是要处理一些事情,见这小姑娘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溜达,这才忍不住下了车。   “池小姐,我没这么讨人厌吧,还是说你这么记仇,我不就是路上开车的时候溅了些泥水么。再说,那次不是都让靖轩给挡去了么。”   没错,记忆里不错的池雨在那一次下雨天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号,之后在会所的那次,离开时见到了韩沭开那辆车。   “这大年下的,令堂好不容易回来,池姑娘不在家里共享天伦,怎么跑出来逛街了?”池雨回身看他:“韩先生知道的可真多,连我家什么时候团圆不团圆都知道了,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我在生气么?”   韩沭绅士的笑了笑“池小姐太高看我了,我又不是神,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不过我可是听说,前几天靖家的少爷从外地回来,还是低调的坐的汽车,你猜怎么样?”看看小姑娘的脸色,他凑到池雨面前“刚一出车站,靖家的老爷子就派人把他请到国外去了,怎么样,池小姐,小桥古镇,景色好么?”池雨吃惊的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你--”韩沭笑笑:“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太蠢,我只是看你魂不守舍的,过来给你解个疑惑。”池雨就算再多疑惑,也知道不该在这人面前表现出来,所以转眼又恢复如常:“是么,韩先生有这么闲,专程跑来给我解答?你不忙么?”   韩沭理了理领口:“忙,怎么不忙,哪有你们那样的好福气,这大过年的,我刚听说了点不愉快的事情,正要赶过去处理。”池雨冷笑:“那不耽误您时间,对了,给韩先生提个建议,大过年的,再大的不愉快,韩先生处理问题的手段,也要温婉些才好,不要坏了过年的心情。” “果然是池家的女儿呀,池老爷子好教养。”韩沭看着池雨的脸:“就是因为过年,这些小事,还是赶紧处理,不然藕断丝连总是没有好的结果,怕是不能过个好年。”   池雨自然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韩沭的那个世界她不了解,也不想知道“那是我多言了,不耽误韩先生时间,新年怕是见不到,提前祝韩先生新年快乐,再见。”   韩沭盯着池雨的背影看了几秒,还是叫住了池雨“池小姐,你那么聪明,你知不知道当初为什么韩家那么效忠靖家,最后却得不到一个保全?”   池雨没有回头,也不想过多的和韩沭交流这个问题。一直到池雨的背影消失不见,韩沭才拨了拨头发往车子那边走,一边走一边抱怨:“妈的,烦死了,过个年破事还这么多。”越想越生气,临上车时还往车上踹了一脚,看得司机是胆战心迹的,心里默默的心疼这辆价值百万才开回来没几天的新车。   靖轩被他爷爷带走了,不知道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靖家的老爷子为什么会突然要把他带走,是因为要过年想要孙子陪在身边?还是别的什么?从靖轩长大后沉默寡言的性格来看,这么多年靖家爷爷扮演的不可能是一个和颜悦色的角色,还有为什么韩沭会知道她和靖轩去了古镇,那是不是靖家的老爷子也知道?那别人呢,池雨抬头,看着正和爸爸下棋的爷爷,爷爷呢?爷爷之前答应她出门,回来也没有过问,爷爷知不知道?唐远,子谦和唐远,池雨问他们靖轩的时候,他们也和她一样,不知道靖轩为什么会突然失踪吗?   “小雨小雨?”母亲的叫声把池雨的思绪拉回现实:“妈,怎么了?”   “你这孩子,大家在一起守岁呢,你发什么呆呀。”池母笑着说她“刚才你爷爷说呢,明天让你哥哥带着你和阿萱出去给长辈拜年去,记得起早些。”池雨点头答应,临近午夜的时候起身上楼回了房间,再有几分钟就是新的一年了,屋子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倒把池雨吓了一跳,她几乎是迅速的挪到了电话旁边,抓着电话又疑迟着要不要接。   “喂?”那边见电话接通之后没有人说话,疑惑的喊:“是小雨吗?怎么不说话,我是牧原。”池雨握着听筒,语气里有些失意:“我在,没想到你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那边依稀可以听到满屋子的欢声笑语,他像是躲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在打电话:“在国内好么,前几天我带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池雨这才想起那天在机场那人交给她的箱子,回来之后一直烦心,她还没来得及看呢,只能支支吾吾的回答:“唔,喜欢,都挺喜欢的,谢谢你。”   远在彼岸的靖轩好不容易得了一会儿工夫,躲进屋子里波池雨的座机号码却没一直占线,响了好一会儿却转接到了家里阿姨那里,不晓得小丫头忙着和谁通话,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靖轩只能打开电脑,去找池雨的头像。   池雨正陪着乔牧原讲电话,两人多日不见,乔牧原问问家里长辈情况,还有池雨学业上的事情,“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你就要十八岁了,大姑娘了。”池雨一愣,“五月的生日,还早吧。”乔牧原在电话那边哈哈一笑:“是啊,看是是我着急了,不过长大总归是好的,等待的过程,总是比较辛苦。”他后面的那句话,池雨没有听见,因为,池雨的电脑亮了,她看着上面那短短的一行字,开心的笑了,连乔沐渊都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忍不住问:“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池雨赶着时间快速打了几个字,“是我的新年礼物,我等了好久。”池雨毫不掩饰此时的心情,她看着窗外准点绽放的烟花,忍不住大声说:“我要下去陪我的家人放烟花了,沐渊,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两人愉快的结束了通话,毕竟新年佳节,大家都需要陪在家人的身边,共享天伦。    ☆、他回来了   大年初一,院子里各家都热闹极了,小辈们这家走走,那家转转,张嘴就是满口的吉祥话和祝福语,老人们也乐得发红包,看着这些年轻的孩子谁不喜欢,池老爷子也是笑呵呵的发出去了好多个红包,怕什么呢,反正他们家三个孩子,总不能吃了亏去吧。   一整个新年池雨都没有出门,今年雪多,她抱着毛球缩在家里,没事帮叶阿姨做做饭,或者趁着池默然在家的时候两人下下棋,一直到了初六,被唐远叫着不情不愿的出了门。唐远堆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雪人,围着一个之前他围过的红围巾,正拿着一棵胡萝卜准备做鼻子。池雨围着他的雪人转了两圈,啧啧称奇,两个人蹲在一起,吃池雨从家里拿出来的烤红薯,最后找来两根树枝插上去做胳膊,雪人才算是大功告成,唐远美滋滋地拿着相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才罢休。   “你们两个,做什么呢?”这声音阔别多日,不是靖轩又是谁,池雨惊喜的回头,见那人提着一个黑色,在漫漫风雪中缓缓而来,不时有雪花掉到他的头发上、肩膀上,短短的一段路,池雨却觉得过了好久。   在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那么一个人,他向你走来,眼睛像冬日的暖阳,身姿像月夜的流光,他沉默不语,在通向你的道路上,却是全世界的颜色。   就像每天临睡前对全世界说晚安,而你,就是全世界。   靖轩走到傻站着的池雨面前站定,微笑,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抹去池雨嘴边吃红薯留下的痕迹“这么大人了,吃东西还吃不好,像猫一样。”池雨回神,咧嘴,张口:“新年快乐!”靖轩皱眉,这丫头,年不是快过完了都:“这倒是说的挺溜,压岁钱可没少收吧,我可没钱给你。”池雨嘿嘿一笑,那边唐远过来拍拍靖轩的肩膀:“你可终于回来了,没有你的日子可真难熬,池雨又天天呆在屋子里不出门,这下可好了。”靖轩提着箱子,表示要先回家里安顿一下。   这是池雨第一次进靖轩家,进到屋子里,唯一的感觉就是清冷,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盖着,又没有一个人,整个都是黑色灰色系,和她们家里差别真是大。靖轩家里没有佣人,他自己又不爱收拾屋子,打电话给家政公司,人家又说过年人手太少,最后付了双倍佣金,人家这才派了两个人来打扫。   得到消息的苏子谦也匆匆而来,见池雨也在这里,便对她说:“原来你在这里,刚才出门路过你家,池爷爷正在找你呢。”池雨一愣,家里又没什么大事,今天又没客人。爷爷怎么突然找自己。虽然疑惑,但她还是立马告辞出了门,回到家里,池默然正捧着杯茶在二楼,瞅见池雨回来就冲她使眼色。池雨走到爷爷面前,看着老爷子的眼色。   池老爷子端着满是热气的茶,悠闲地吹着,时不时抿上两口,见孙女坐在一旁小心的神色,这才慢悠悠开了口:“唐家的孩子玩世不恭,心里却很有主意。孙家的孩子和苏家的子谦成熟稳重,都是良好的家教教出来的,还有林家的女儿、陆家的书琪,小小年纪,却各有风采。”   爷爷把院子里的年轻一辈都数了一遍,却单单不提靖轩,池雨便知道今天爷爷的问题在哪儿了,池老爷子还没有要停的迹象:“我们家,你哥哥和你,是你爸妈费心教导出来的长子,满院里谁不说我家的孙子孙□□秀,可是,小雨啊,这世上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但是你得知道,你是池家的女儿。”“靖家的小子,虽然优秀,但是沉默寡言,自小他的父母就不在了,靖家的老爷子又专横,如果你不姓池,如果他不姓靖,你们两个,或许会有在一处的可能。他们家和我们家的关系又不好,大人家的很多事情你还不懂,之前觉得你小,不能束缚着你的天性,可是爷爷想了又想,有些事,与其等它发生了再去补救,还不如从根本上遏制,这样倒是省了很多麻烦,这边要是不行,爷爷给你转学回伦敦,好不好?”   池雨不知道爷爷今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摸不清爷爷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话,双手揪着衣角犹豫了好久才开口:“爷爷,我,我不想转学,您——”池雨满腹的话在池老爷子的注视下却说不出来,池默然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看着妹妹为难的样子下了楼:“爷爷,转学的事情还是算了吧,小雨好不容易熟悉这边的学校和同学,再转学,又得周折,马上就要高三了,对她的学习也不好,再说了,小雨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到时候,您老人家还不得亲自给她操办着呀,您舍得她在国外?”池老爷子听孙子这么一说倒是笑了,兄妹两个人坐在一处,别提有多养眼了,他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不过还真让你说着了,我老了,巴不得你们都天天呆在身边,你大学去了个什么南方名校,半年才回来一次,男孩子倒没什么,你妹妹,我之前想着咱们市里和周围城市名校也有几个,索性就呆在身边好了,哪舍得让你们都出去满世界跑。”   池默然得意的朝迟疑挤眼,池老爷子又要午休,起身要走的时候还是叮嘱小雨:“天冷,没事不要出去乱跑了,马上都要开学了,趁着你哥哥在家,没事多温习温习功课。”   池雨起身上了楼,坐在屋子里发呆,拿起画笔,却发现满眼都是空洞的。   当时父母要回来的时候,本来是决定让她在伦敦继续读书,可到底还是不舍得父母,硬是要跟着回来,回来之后才发现,有些事根本是躲不过,就像第一次宴会上她站在二楼的窗口,一眼就在形形□□的人群里看到了靖轩,尽管没有确认,却笃定是他。   就像是他们一起去看那棵桐树,她才发现,并不是只有植物才会随着岁月和阳光生长。    ☆、心事几人知   晚上池雨倚在窗口,池默然敲门都没听见,池默然递给她一杯茶,池雨喝了两口,看着池默然疑惑的问:“哥,生活在我们这种家庭里,真的有这么多无奈吗?”池默然看着妹妹,知道一向聪明的她现在心里却很疑惑。“或许吧。”   对于哥哥这似有若无的回复,池雨没怎么在意:“你是家里的长子,从小爸爸对你很严格,就连我和阿萱都能享受的假期和出游你都很少有,牧原虽然有个哥哥,可也是天天各种课程各种训练,而我,却比你强了那么一点,我学自己不想学的弹琴、茶艺,各种大家小姐都该学的才艺,但是没有太多的家族使命的束缚,可是,我们快乐么?”池默然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我们享受的同时,必要会牺牲掉一些别的什么,你以为只我们家这样么,孙家、唐家、苏家、孙家,我们院子里那么多,在表象的背后,隐藏多少,你是可以想象的,就连靖轩,靖家的爷爷对他的教育和期望,也一点不比我们家少,甚至,靖爷爷长居国外,时不时召唤靖轩,都是在更好的培育他。”   “我知道”池雨看一眼窗外“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连和他多说一句话都不可以么”池默然理解池雨的想法,他这个妹妹,从小活泼可爱,可是自从十岁那年的变故之后,那几年,甚至有些自闭,再后来就变得不爱说话,她功课优秀,才艺过人,弹琴和画画的天赋连老师都惊呼不可思议,可她却不愿意参加任何比赛,喜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画画,像一汪平静的水。知道这一次回来后的半年,才慢慢变得活泼,那是因为她的回忆在这里,这样他才感觉到,她记忆里的那个妹妹又回来了。   池默然拉起池雨的左手,那里长年累月都戴着各种各样的表和首饰,他不顾池雨的抗拒,坚持解开,那道两厘米长的伤疤彻底显露出来,姓池给她带来良好的教育,优渥的生活,也给她带来过不可磨灭的恐惧和痛苦,池默然摩擦着那道伤痕,慢慢开口:“本来想,池家的担子,有我一个人就好,你和阿萱只需要开心的生活。可是,小雨,从理智上讲,对于靖轩,我和爷爷的看法一致,作为你的哥哥,我只希望我的妹妹一辈子可以生活的无忧无虑,将来有一天,情势必将与现在不同,靖轩心思重,又不肯对人讲,这件事情,爷爷一定会与爸爸商量,你,你懂么?”   池雨懂,她怎么可能不懂呢。   从她回来得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不是么。   爸爸走的那一天,趁着妈妈收拾行李,池雨到花园里和爸爸说话,自从回国之后,他们一家人,反倒不能常常团聚了。池雨挽着爸爸的胳膊问:“爸,等到我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你会不会回来啊?”池蔚国拍拍她的手:“爸爸怎么会不回来呢,我的小雨,马上就是大姑娘了,爸爸一定会回来的。”池雨又说:“等我读大学了,就去你那里的城市,这样可以经常陪着你,好么?”   “好。”池蔚国看着乖巧的女儿,又想起来几天前老爷子和他的谈话,不住地迟疑,女儿长大了,不知道还能在自己身边几年,一想到十八岁生日宴上——池蔚国想,与其到那时候再讲,还不如现在讲个清楚,也让孩子有个心理准备。有些事情,就算是狠心,他也必须说,想到这里,他打定了主意:“小雨啊,爸爸跟你说个事情。”   “嗯?”池雨好奇“爸,你说。”池蔚国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是这样的,你爷爷前两天找我谈过一次话,爸爸知道你长大了,按说爸爸现在不该跟你说这些,可是做父母的,有哪一个不是希望儿女过得好,你爷爷不希望咱们家跟靖家有什么瓜葛,这个爸爸是知道的,只是,你们从小认识,做朋友爸爸是没意见的,爸爸今天是想告诉你,你十几岁的时候,在伦敦,爸爸经过你爷爷的同意,给你订过一门亲事。”   池雨听爸爸这样说,惊得慌忙停下了脚步,脑子里嗡嗡作响,十几岁,在伦敦,不用爸爸说她都知道是谁,只是、只是,没想到早在那么远的时候,他们就给她安排好了命运。池雨问:“爸,你们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是不是根本没想过,我愿不愿意。”池蔚国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确,他们做决定的时候,池雨还小,他们只是考虑了能给池雨最大限度的保护,却没想过长大后的池雨是否愿意。“小雨啊,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你要相信爸爸,我和你爷爷对你做的安排,对你来说都是最好的。”“所以你们就不顾及我的感受,给我定亲?和牧原?”池雨定定的看着爸爸,一字一句:“爸,我不愿意。”   爸爸走的时候,池雨还是去送了他,池蔚国几次看向女儿,想想还是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个孩子,总要自己学会长大的。他只能叮嘱妻子儿子,平时多劝劝小雨。   开了学,靖轩和子谦已经是马上面临高考的人,课业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池雨和唐远这高二的学生,马上要升高三,自然比着之前更紧张了些。   子谦平时一般都在家里学习,池雨知道他的梦想是考上那个着名的医科大学,做一个医生,而靖轩,却没表明自己的打算,他说不喜欢确定未来不确定的事情,也不喜欢面对不可知的变数,未来的事情,等到将要面临的时候,自然就有了正确的选择。   然而这个夏天,却注定没有那么平顺,看着靖家门口人来人往地往里面搬东西,池雨知道,接下来的生活,怕是没有这么平静了。   已经很久不居于桐城的靖家老爷子,在这个夏天回来了。   书房里,靖老爷子拄着拐杖,环顾着阔别多年的老屋子,孙子就站在门口,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池家收到靖家请帖的时候,池母犹豫着问老爷子:“爸,你看这靖家的意思是?”老爷子沉默不语,池母又开口:“您看,要不这次我们带着阿萱,小雨就不去了吧。”池老爷子思索良久:“去,为什么不去,躲是躲不过去的,难不成我们池家还怕了他们?”池母叹了一口气,去准备两个孩子的衣服。   靖家老爷子回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场宴会,该来的人一个没少。    ☆、久远的梦   林雅悦难得现身,拿着杯子走到池雨的身边坐下,看似亲密,却浅笑着开口:“靖爷爷很多年没有回来了,这一次估计是为了靖轩高考,要督促他。”池雨心里有事情,听她这样说只是勉强笑笑。林雅悦捏着杯子的力道又重了些,她一直都不喜欢池雨这个样子,那种与生俱来、渗入到骨子里的骄傲与傲慢,让她有种强烈的被忽视的感觉,她从来不怕对手多么强劲,她最忍受不了的是她的对手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从小苦苦练琴,费劲力气才赢得大人的陈赞,可是池雨却因为那一次她根本没见过的回来时的那首曲子,轻轻松松让满院的大人、甚至是唐远子谦的称赞,夸她天赋过人。   她不信,回来一心想和她一较高下,可是人家却说不喜欢弹琴,从不肯正面回应。她和靖轩认识那么多年,他却因为一个池雨才有了情绪有了笑,林雅悦看着池雨那张完美的脸,冷笑,那又如何,靖家不许,池家不让,你再喜欢,也得不到。   靖轩一身黑色西装跟着靖老爷子现身,靖老爷子年轻时战功赫赫,这院子里不少人以前都是他的部下,在桐城影响力也是数一数二的,此时大多人已经是围了上去,或奉承或叙旧,各种宴会,从来不都是这个样子么。   靖老爷子来到池家这里,笑呵呵的朝池老问:“老池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身子挺好的吧?”池老哈哈一笑:“好,劳烦你时常惦记啦。”身边不少人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然而两个老爷子那是多少年风浪里过来的人了,场面上的功夫自然做的是很好的。靖老爷子眼睛里精光一闪:“这是小雨吧,都这么大了?”池老爷子回头叫池雨过去:“是啊,小雨,来给你靖爷爷问好。”池雨艰难的移了几步,看着对面慈祥的一张面孔,微微带着笑,池雨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唐远、子谦、靖轩、包括林雅悦的目光都移了过来,靖轩甚至可以看见池雨头上一层薄薄的汗,池雨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开的口,也记不太清靖老爷子是怎样转身离开的,包括靖轩转身的目光、还有子谦的问询。   那天晚上池雨一直睡得迷迷糊糊,恍惚中感觉自己像是处在一团黑暗之中,左手手腕钻心的疼,黑暗里看见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缩成一团在一个角落里哭,突然一阵响声把池雨拉回了现实,她深深的喘了两口气才听出是客厅的电话,叶阿姨已经去接,她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亮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没睡熟,没想到居然睡了这么久。   当天池雨顶着两个大大的眼圈去上课,唐远好奇的看着她:“小雨,你昨天晚上去看大熊猫了?怎么眼圈这么重?”池雨没好气的回答:“没事,没睡好。”随后趴在桌子上补觉。   放学苏子谦特地赶着时间来和池雨一起走,看她没精神的样子便接过了她的书包,唐远边走边抱怨:“真不知道靖轩天天都在忙什么,也不经常上课了,也不大出门。”苏子谦笑着说:“靖轩成绩好,只要保持水平,高考是没有压力的,最近,可能忙吧。”池雨精神是真的不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说着话,出了校门几个人上车后,就直接靠在车窗上睡了。   晚上叶阿姨见池雨饭吃的少,没动两下就放下筷子回房间,跟池母说:“这孩子别是病了吧,平时不这样呀。”池母去给她量体温,一看可不得了,都烧到三十九度了,这下子可急坏了她,一遍慌着让叶阿姨去打电话,一面念叨着:“这孩子,一有事情也不说,就会自己强忍着,到最后都出了事,我已经急过一次了,可是经不住第二次,你们可都要我的命呀。”就连池老爷子都披上衣服,跟着车子去了医院。   车子一路飞驰进了桐城某军区医院,池母和老爷子在急诊室外面急的团团转,苏院长一出来就围了上去。苏院长把口罩摘掉对两人说:“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就是急火攻心,正常的发烧,不过呢,这孩子体质不好,还在在这儿观察两天吧。”池老爷子忙点头:“住,住,这儿设施好,比住在家里方便,好好地检查检查身体。”池雨这边安顿好,池母见池老爷子面露疲惫,劝他说:“爸,小雨这儿没事了,有育宏照应着,我陪您回去吧。”池老爷子确实累了,见孙女没事,便让儿媳陪着回去了。   池雨第二天醒来,头疼的要命,伸手想揉一揉,发现手上扎着针正挂着点滴。刚巧苏育宏查房过来见池雨醒了,赶紧过来叮嘱:“醒了?别乱动,你想做什么让护士帮你弄。”“谢谢苏伯伯”池雨才一开口就发现嗓子干的厉害,就着护士端来的水杯喝了几口温水,小声回答:“我好多了,让您费心了。”“不碍事”苏育宏仔细观察了一下池雨的症状做下记录“幸亏你妈把你送来的及时,不然再过一晚上,脑子非得烧坏不可,你也是,小小的年纪,哪里来的心事,急火攻心烧的这么厉害。”池雨勉强笑了一笑:“没事,可能是最近学习压力大,连着晚上看书看多了。”苏育宏倒是笑了:“你这丫头,可别学我们家子谦,看书看的都快成傻子了。”池雨吃了药,头昏昏的一直想睡,苏育宏叮嘱她好好休息,出了门之后摇头笑自己家的儿子:臭小子,真以为是个书呆子呢,一个小丫头发烧,非得让他老爸亲自来管,唉。   池雨一病,唐远和苏子谦纷纷前来探视,家里叶阿姨一天三顿做菜炖汤不重样,爷爷干脆发话,这次不急着出院,必须得把身体养好了!军区医院比着外面的医院安静不少,可是池雨的身体,平时倒是没什么事,可这一病就像是把身体掏空了一样,死活不见好。    ☆、在医院   这天靖轩难得回学校,苏子谦就跟他提起池雨住院的事情,靖轩眼睛里有隐约的红血丝,放学之后估摸着医院里应该没有人了,这才出了门。推开病房门之后,他看见池雨安安静静的在床上睡觉,干干净净的手背上插着针,针口处略微有些浮肿,靖轩调整了一下药水流速,坐在窗前看着她的轮廓,其实自己也有些累了,这几天都不在家,刚回来没休息多长时间就回学校去了,本想着还能见见她,可却从子谦那里听说她住院的消息,靖轩握着她的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突然觉得世界竟然就这么安静,池雨微微皱了下眉头,慢慢的,靖轩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池雨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事情,嘴角扯着一抹微笑,就这样过了很久,靖轩看吊瓶里的药水马上就要滴完,他把池雨的手抽出来放进被子里,顺便给她拉了一下被子。   池雨是被换药的护士叫醒的,醒来就看见靖轩端端正正的在她窗前坐着,自己的被子还盖的好好的,那她感觉有人拉着她的手,难不成真是做梦了?   护士换过药很快就走了,池雨动一下,靖轩马上懂了她想干什么,他起身拿出一个枕头给她放在身后,扶着她坐起来靠着枕头。池雨身体一向有些弱,这时候脸色都有些发白,没有一丝血色,怔怔的看着靖轩,靖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把自己带来的汤拿出来弄好,递到池雨面前:“醒了就吃些东西吧,这汤补血的。”池雨看一眼那碗,问:“你熬的?”靖轩眼睛闪了一下:“我买的,我们那儿饭店新来一个厨子,手艺不好,做成了这个样子。”   池雨让他喂着喝了两勺,扯出一丝苦笑,傻瓜,炖红枣银耳,还放这么多冰糖。“这厨子,做成这样子,他老板估计不会发工钱给他了。”靖轩手顿了一下:“不好喝,那不要喝了,我再买别的。” “不要”池雨喊道:“我现在饿了。”靖轩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连带着这几天疲倦都减去了不少。   喝过粥,池雨靠在床头上问他:“你马上就要高考了,真的没有想过要去哪里吗?”看他不说话的样子,又撇撇嘴:“算了,不问你了。”“S大。”就在池雨已经要放弃的时候,靖轩说到。   池雨躺在床上,默默盘算:“S大,那好远呢,可是我爷爷想让我在桐城上大学,怎么办呢”靖轩看她默默的揪着头发,一个人自言自语,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别想那么多,好好在这里养病。”靖轩走的时候,池雨叫他:“你明天还来看我,明天晚上,我想吃城南宜香居的桂花糕。”靖轩答应说好。   一连几天,白天或者妈妈过来,或者唐远和子谦来看她,到晚上靖轩就给她带她点名的各种吃的,或者拿本书坐她屋里看,一直到她睡着。   池雨出院的时候,四月的天,温度适宜,住院半个月落的功课只能抓紧时间不会来,只是池老爷子和池母看得紧,刚刚出院,盯着她到点就得去睡觉,进度就没那么快了。”   桐城最大的珠宝商场里,导购小姐笑眯眯地问:“你好,请问您需要什么?”见面前的少年眼光在一排排的珠宝上扫过,似乎没一个中意的,便接着问:“是送人的话,请问是送长辈还是朋友呢?”   靖轩收起目光:“送一个女孩子,十八岁生日的礼物。”“是成年礼物啊”导购小姐带着他来到另一面柜子前,俯身拿出一个托盘:“您看一下我们这一个系列的产品,这是我们今年特别推出的,限量发行,每套都不一样的。”   靖轩低头去看,,拿起一条项链,导购员立马夸奖:“您可真有眼光,这款项链是用上好的贵白Opal做的,这一件这个系列里只有一个的,给人很纯净的感觉,刚好您要送的是年轻小姑娘,别的款未免显得有些老气了,这个设计和切割最适合小姑娘了。”   这是一款看上去很干净的项链,纯度极高的报石切割成一颗饱满的心形,非常完美,被一点点细碎的白色钻石以背封式的方式包裹起来,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靖轩交代导购小姐包装起来,提着走出了商场的大门。   就在这紧张的高考季节,发生了一件大事。   唐远离家出走了。   原因是他不想去他爷爷安排的那所大学去,执意去学摄影,爷孙两个一言不合就开吵,气的唐家老爷子把拐杖都扔了,骂着叫他滚出去,这大少爷还真收拾收拾行李,背着他的相机深更半夜出走了。   池雨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她匆匆赶到唐家,子谦也在那里,唐家的老爷子本来以为孙子只是耍一下脾气,可这小子居然敢动真格的,过了一个,结果到今天上午都没回来,他派出去的人也都没找到,老爷子这才慌了,同时也更气了,捞起一个茶杯就开始摔:“这臭小子,我白养活他这么多年了,居然敢离家出走,好啊,走的真好,等他回来,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苏子谦赶紧拦下老爷子有举起来的杯子,道:“唐爷爷消消气,阿远有分寸,不会跑太远去的,估计是怕您生气揍他,所以藏起来了,您可别气坏身体呀,这样,我们去找他,一定把他带回来,要打要罚都随便您好吧?”老爷子鼻胡子一翘一翘的,坐在那里喘着粗气,点头。苏子谦和池雨互换了一个眼神,俩人一起出门去找唐远了,唐老爷子做客厅叹气:怎么别人家的孙子就那么好,唉。   唐远电话不通,池雨和苏子谦找了好多他常去的地方都找不到,连韩沭那里两人都走了一趟,依然找不见他人。   幸好是五一假期,不用打电话给学校请假,池雨站在广场中间,擦擦额头上的汗:“唐远闹脾气,他会跑到哪里去呀。”苏子谦摇头,唐远这少爷脾气不上来谁都拦不住,桐城这么大,要找到他可不容易,再说,万一那大少爷一时兴起出了桐城,那唐爷爷还不气死。    ☆、兰川谷   苏子谦忽然想到前几天唐远跟他说想去隔壁市兰川谷拍景,那里是最近重点开发的天然游览度假区,为了宣传进行了一场全国的摄影大赛,池雨也听说过这事情,仔细琢磨一下,唐远到真可能跑那儿去了,两人想,还是碰碰运气吧,刚准备动身就接到了靖轩的电话,让两人等在远处,他开车过来一起去找。   那兰川谷离在两市的中间,离桐城并不远,开车大概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刚到景区门口就看到很多拿着摄影器材的摄影爱好者们,几人心想,唐远估计是在这里准没错了。   这个景区挺大,要找一个人还真的不太容易,好在这里树多水多,山清水秀的,三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也不是很热。   忽然池雨叫住两人:“你们看,那是不是唐远?”两人顺着池雨指的方向看去,见一个人窝在一个树叉上,姿势十分的怪异,正抱着相机对准一个方向猛拍,苏子谦笑了,这不是唐远又是谁。唐远拍了两张好图,刚想要欣赏两下,身下的树却晃悠了两下,吓得他赶紧抱住树干,这棵树不是很大,稍不留心断了可怎么好。等他抱住树干往下面看时,就见靖轩一行三人站在下面,苏子谦离树那么近,估计刚才那一脚肯定就是他踢得了,不禁破口大骂:“靠,苏子谦,你想害死我呀,幸好我没事,万一摔了我的宝贝相机,我跟你玩儿命!”   唐远从树上跳下来,池雨就说他:“你也不打声招呼就跑,唐爷爷在家担心的不得了,他年级那么大了,万一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办呀。”唐远撇嘴:“那老头,根本就不关心我想的是什么,他就希望我按照他的规划去走哪里会关心我了。”   靖轩瞪他两眼,他又不情愿的开口:“好啦,你们就不要说我了,其实我知道他为我好,我本来打算今天拍完照片就回去的,没想到你们能找到这里来。”   苏子谦无奈的看着这人:“照片拍完了么。大半夜没有车你是怎么过来的。”唐远拍拍相机:“昨天晚上离开家以后,我就想到了这个活动,找朋友带我过来的,我今天早上蹲在这里看日出,拍了好多照片呢。”   唐远表示照片没有拍完,反正天色还早,靖轩和苏子谦索性找了景区一家咖啡馆坐下等他,池雨好奇,非要跟着唐远出去看看景区的风景。走到外面池雨问他:“接下来去哪儿拍?”唐远指指最高的那座山峰:“本少爷决定征服那座山峰,你敢上去么?”“有什么不敢的。”池雨看看那山峰,小看她。“不过,那座山过于高了,而且去拍的人肯定很多,没有什么新意,我看旁边那个低一点的不错,那里都还没有修台阶,去的人肯定少,再用那面高峰做半边背景,现在是傍晚,夕阳照过来这么美,还可以俯览整个景区。”唐远听了她的话,在对比一下两座山峰,忽然发现她说的还挺有道理的,过来拦住池雨的肩膀:“可以呀,小雨,看不出来,你是个行家呀,其实,从你送我摄影集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简单了,知道哥哥为什么喜欢你么,就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有才却不外露,是真的灵秀到了骨子里。”池雨推开他:“得了吧,别夸我了,赶紧爬吧,不然晚了就回不去了,明天我哥哥回来,我还要接他呢。”   两人当即往那座山峰上走,这个小山还没被开发,有不少杂草和有刺的植物,唐远一遍背着他那一大包摄影器材,一遍还要照顾池雨不被刺扎到,一会儿还要拉她一把,倒真是累的够呛。登顶的时候两个人早已经气喘吁吁了,唐远看倒真是个拍照的好地方,池雨拍拍他示意他往那边看,唐远看见那边早已经有人架好了一台摄像机,一个瘦瘦小小的背影,带着帽子,正在调整角度。唐远上前去,大呼:“原来是你呀,臭丫头,你抢我的地方居然都抢到这里来了。”池雨走过去,看那人是个小姑娘,圆圆的脸蛋,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见唐远跟看见仇人一样:“明明是我先到的,你晚到居然还指责我,怎么,早上抢你一个位置不高兴啦?”唐远冷哼:“本少爷才没空跟你扯这些,小丫头片子,等我拿到奖看你哭不哭。”唐远忙着架相机,池雨在一边帮忙鼓捣。   不得不说,池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唐远,认真起来的他,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着与平时桀骜不顺完全相反的专注和集中,俯身观察相机的时候,池雨头一次觉得他也有这么、这么夺人眼球的时刻。   池雨看那个小姑娘,发现她的姿势和选景都是非常专业的,估计唐远这次是遇到对手了,池雨笑笑俯身帮着唐远去调相机。   “OK,小雨,这个角度太完美了,让我来拍一张。”   唐远抓紧时间连拍了好几张,大呼完美,那边的女孩子也收拾好了器材准备下山,特地绕到唐远身边:“真是怀疑,是不是人家才是来参赛的,你才是个助手。”唐远危险的看着她:“哈,开什么玩笑,知道她是谁么,告诉你,她是我小徒弟,我就是磨炼磨炼她而已。”那小姑娘嗤之以鼻,转身走掉了,走出好远后回过神对池雨说:“喂,我叫陈曦,有机会再见咯。”池雨报以微笑,点点头算是回应,唐远却撇嘴:“切,什么嘛。”池雨笑他:“你没看人家那架势是专业的,你这样的,人家还真不放在心上。”   池雨和唐远并肩坐在石头上看夕阳,唐远翻着相机里的照片,不禁有些好奇:“小雨,你之前连摄影都有学过吗,为什么这么全能啊。”“没有”池雨摇头。   唐远才不信:“那你为什么懂这么多摄影上的东西啊,说没人教你我还真不信。”池雨微笑,看着天边的夕阳一点一点给山峰染上颜色:“学是真的没有学过,只是以前闲的时候,一个朋友教了些东西。”“那你朋友真厉害”唐远轻声嘀咕。   池雨看着夕阳,是啊,他挺厉害。    ☆、十八岁了(上)   被活捉回去的唐远临近家门的时候反而有些胆怯了,苏子谦到门口踢他:“你回你自己家,怎么跟做贼一样。”客厅里开着灯,唐老爷子正襟危坐,看见唐远胡子一翘:“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唐远索性丢了包坐到爷爷身边撒娇:“爷爷,我知道错了嘛,人家在外面一天吃不好睡不下的想您呢。”唐老爷子无奈的看着孙儿,叹了口气:“你真的喜欢学摄影?”见唐远委屈的点点头,正色道:“你给我好好念书,要是你这次比赛能拿奖,我就考虑考虑你的想法。”   这下子唐远呆了,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不过好在这个转变是好的,他就差一蹦三尺高了,赶紧凑上去叫爷爷又捶背的,俨然一个孝顺好孙子。   出门之后靖轩一直没说话,池雨偷偷问他:“是你和唐爷爷谈了吧,不然他态度怎么转弯这么大。”靖轩没有否认,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唐爷爷并非不近人情,他们爷孙相依为命,对唐远看得像眼珠子一样,他是太急躁了。”   池雨知道他的无奈,唐家的爷爷虽然看起来凶悍,实则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家,对孙子还有他们这些后辈都疼爱的不得了,可靖轩自己的爷爷给人的印象却是笑里藏刀,刚才看唐远和爷爷相处的眼神,池雨就明白靖轩其实有多么羡慕这样温馨的日常,然而他却从没有享受过。   因为池雨就要过生日的缘故,池默然提前打空中飞的回来,特意打电话叫池雨去机场接他。   叶叔叔一早拉着池雨到了机场,飞机却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一个小时,池雨站在出口处,老远就看到了推着行李箱,意气风发的池默然,刚出来就冲池雨挥手。池雨刚要挥手,便看见继池默然之后,出口又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越发趁得他如墨的头发、丰神玉朗的五官变得越发夺人眼球。   本该是令人欣喜的重逢,却让池雨觉得是如此的无奈和不安。   那人走到他身前,低头看着她,微笑:“嗨,小雨,好久不见。”   很熟悉的微笑,很平常的语气,乔牧原的眼睛里,带着许久不见的想念和温暖,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小姑娘。   你还好么,我从小呵护长大的小姑娘。   池雨深吸一口气,努力抬头:“好久不见,牧原。”   池默然拉着行李箱,抱怨:“你俩别只顾着打招呼了,赶快回家吧,飞机上的饭难吃死了,叶阿姨答应给我做牛肉羹呢。”   回去的车上,池默然抢先一步迈进了前面的座位,池雨一路上都努力的看着窗外,乔牧原微微斜过身子看她,这小姑娘,这次见他一直怪怪的,没有之前那么亲热,见面这么久,她的眼光从来没有直视过他。   池老爷子一见乔牧原,当即满意的不得了,一个劲的夸奖后生可畏,一边暗赞儿子的眼光:乔家的二公子,果然是人中翘楚,半天的谈话看来,院子里这么多男孩子,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比的上他的,吃过饭之后乔牧原陪着老爷子下了两盘象棋,两人杀的难舍难分,老爷子大呼过瘾,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的下棋了。   巧牧原的到来让池雨措手不及,想起来爸爸之前说过的话就知道他们的态度,客厅里爷爷正相见恨晚的和牧原交谈,她拿着本书坐在外面的石凳上,风一页页的吹过纸张,她却没有看进去一眼。   乔牧原一直不太确定这次的出现会对池雨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甚至不知道这次回国是对还是错,之前,从默然那里听说她生病住院,他担心的不得了,不停的想起来多年前她不言不语的样子,一个人抱着胳膊坐在床上,像一个没有生机的洋娃娃,身在伦敦却什么都做不了,那一刻,他承认,他想她了。   弯腰把她手里的书拿起来,对着池雨的目光他笑着说:“看不进去就不要看了。”坐在一处后池雨有些拘谨:“牧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乔牧原对这个问题显然是意料之中,她一紧张就会这个样子:“你都要过生日了,你哪一年过生日我没有去给你庆祝过。”   的确,他已经陪他过了多少个生日,算上这个,都已经八年了,虽然是这样,可是今年,池雨不敢想象:“可是今年的这个生日,我一点都不想过。”   乔牧原伸手摸摸她的头,察觉到她似有若无的闪躲,丝毫没有介意,“别想这么多了,好好过个生日,嗯?”   池老爷子特别高兴,嘱咐池默然和池雨陪着牧原好好在桐城里转转,池默然又许多事情要忙,只剩下池雨趁着五一假期陪着乔牧原出去走走,本来她想在家不想动,可是乔牧原倒是兴致不错,每次见两个人一起出去,池老爷子都要看着背影笑上半天。   其实,池雨和乔牧原的共同话题还是很多的,两人一直在一个城市里,牧原比她大几岁,可以说池雨就是牧原带着长大的,他们知道彼此的兴致爱好,有十足的默契,若不是爸爸突然提起的婚约,池雨想,他们应该是最亲密的朋友。   乔牧原看着心不在焉的池雨,走过去把她胳膊往上扶,一遍耐心教导:“胳膊往上抬一点,镜头把握好,不要让心情影响你。”池雨依言调整状态,拍了几张照片后就没了兴致。   到了家里,刚要进门,乔牧原拉住池雨:“小雨,有心事就说出来,或者发泄出来,不要为难自己。”随后进门,留下池雨在原地,从小到大的习惯让她对牧原养成了依赖的心里,他把她看得通透,却从不说什么,只会让池雨更加觉得无所遁形。   她忘记了,她在他的面前是隐藏不了的,这么多年,他带着她旅游、写字画画,照顾她,帮她打开心结,然后他们慢慢的有了共同的习惯和爱好,又有一样的性格,很多的时候,他都像是另一个阳光的自己。   在她生活朦胧灰暗的时候,是那么迫切的渴望过阳光。   靖轩和牧原的第一次见面,池雨是不知道的。   那天放学后唐远有事情跑去找靖轩,池雨就一个人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没有找到叶叔叔的车,却意外的看到了门口等待的牧原,牧原接过她的书包,笑着说:“今天你可没有车坐了,走吧,跟我一起散散步锻炼身体,晚上我们一起去挑礼服。”池雨跟着他走,不仅疑惑:“你们家的产业,都已经散布到桐城来了?”乔牧原并没有回答她,刚好一趟班车过来,拉着她跑几步上了车。   不远处的唐远扯着脖子看了半天:“那是谁呀,子谦,你见过吗?”苏子谦摇头,在桐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看小雨的样子,又似乎很早就认识这个人。看起来倒是挺眼熟的,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不是池家相框合照里有的那个人么,不是说是池默然的同学?靖轩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稍稍有些皱着,看着公交车消失的方向,一声不吭的往前走   唐远追上去:“靖轩,这不是回家的路,你去哪儿啊?”   “挑礼服。”   其实他怎么会不认得,就算她提起不多,他也知道那是他们分开这么多年填补她生活的那一个人,在她的屋子照片里,在池默然的话语里,乔家的公子。   他是那么熟悉的接过她的书包,那么轻松自然的赢得了她发自肺腑开心的微笑,他知道,那笑容里没有防备。   唐远顿悟:“喔,对,明天晚上小雨生日嘛,可是你不是有很多吗?”   苏子谦嫌弃的拍他的后脑勺:“少说两句话你会死么,乖乖挑衣服去。”   车上,牧原问池雨:“小雨,你记不记得我们在伦敦的时候,也是经常这样坐着班车满城市跑。”池雨点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伦敦的大街小巷,他们早就已经走遍了,那时候他们拿着相机,偷偷甩掉黏人的阿萱跑出家门,气的阿萱几天都不理他们。   韩沭倚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请帖,面前的手下观察老板的神色,犹豫着问:“老板,您看我们去么?”   一边穿米色休闲装的少年沉思道:“哥,这池家一向不和我们往来,我们两家生意又互不往来,突然给我们送请帖,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呀。”   韩沭随手把请帖往桌子上一丢:“池家、唐家、靖家、苏家、孙家众多势力齐居一处,看似平静实则互相抗衡,这层网看似密集,但是一旦出现一次缺口就会牵动全局,现在各家新一辈已经长大,是风起云涌还是归于平静,还真不好说。”   那个身穿米白色的少年,正是韩家的次子,名叫韩越,听了哥哥的话也点头,继而又问:“那明天的宴会我们去吗?”   韩沭想起那些少爷小姐,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去,怎么不去呢,池家宴会都是往来显贵,商界精英也不缺,对我们百利无一害,我收到消息,乔家的二少爷已经回来,明天,可不会冷清的,你明天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   韩越点头:“我知道了。”   五月十七日,池家在内外张灯结彩,小花园里也布置的焕然一新,特地请来的工作团队不论是会场布置,还是食物制作,无一不精。   唐远早就到了,正在四处东张西望找他的盟友,看见苏子谦。连忙拉着他问:“你怎么这么晚啊。”苏子谦环顾四周:“来那么早有什么用,不都是互相寒暄,没意思。”“也是”唐远四处看了看:“怎么不见靖轩呢,他怎么还没到?”不等苏子谦回答,两人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们,回头一看,不是林雅悦又是谁,唐远围着她看,张口赞叹道:“哇,雅悦,好久不见,你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这身礼服穿在你身上真好看。”林雅悦抿着嘴笑:“别夸我了,你们刚才说什么呢,哎,怎么不见靖轩,他去哪儿了?”苏子谦说:“靖轩刚办完事情回来,说东西忘在家里了,一会儿就过来。”   听完,林雅悦看了一眼满屋子的客人,才转身走出去。    ☆、十八岁了(下)   屋子里,池萱拉着自己的裙摆跑过来:“姐姐,你看我的裙子好看不好看?”池雨弯腰捏了捏她的脸:“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一屋子大人都在,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转身躲到一边的妈妈怀里,逗的一屋子人哈哈大笑。池雨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其实,她自己倒不在意什么成人礼,自己家三代同堂,父母恩爱,兄妹和睦,已经很幸福了,抬头看看身边的牧原,牧原的视线转来,看着这个从小呵护着长大的小姑娘,想起来她昨晚敲自己房门的模样,不自觉弯了眉眼和嘴角,只对她说:“放心。”   听完牧原开口,池雨悬了几天的心才平复下来,从小到大,牧原的笑就像是有治愈的魔力一般,她从不担心他骗自己,也相信他的自傲与心胸。   宾客早就已经到的差不多了,纷纷议论着池家的手笔,唐远和苏子谦等了半天,依然没有见到靖轩的身影。韩沭韩越两兄弟也抵达了池家,近几年韩家在桐城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好,颇有后来居上的架势,众人也知道这还是因为韩家子孙争气的缘故,一时少不得众多生意场上的人前来搭话寒暄,韩家两人礼数周全、态度谦和,不一会儿功夫就如鱼得水。   此时的靖家,二楼书房里,靖老爷子一身怒气,端坐在书桌前,顺手抄起面前的杯子“哗啦”一声朝靖轩扔去,掉在靖轩的脚边,滚烫的茶水一下子溅了出来。靖轩双目低沉,低垂着头,祖孙两人僵持不下。靖老爷子指着孙子:“你这个孽障!我这么多年是怎么教导你的,满世界的女孩儿你不要,你非要找池家的那个姑娘,你忘了你父亲是如何出事,也忘了你妈是怎么抑郁成疾,把你留在世上,我苦心教导你这么多年,眼看着世家子弟没一个比的上你,可是你--”靖老爷子粗喘着气,重重的拿拐杖敲着地板。   靖轩拳头紧握,紧紧抿着唇,怎么会忘,多少年了,每年他看着别人家一家团聚,父疼母爱,可是他,只有一个爷爷,也只是冷冰冰的培养他,他没有节日、没有新年,所以每年春节都躲到国外去,子谦家庭圆满,唐远虽是和他一样的情况,却有一个视他如命的爷爷。   池家回来,本来他不愿接近,看着宴会上笑颜如花的池雨,他便想,往后敬而远之就好,可是如此近的距离,以及她和唐远子谦的相交,又让他们不得不接近,他压抑自己、克制自己,可是他太需要一个微笑和一份温暖了,那一次他们去西山,他在不远处看着她在枫林里捡叶子,和她小妹妹玩耍,不经意间,她看向自己,嘴角还带着未曾褪去的笑意,映着日光,眼前的她,突然和幼时的时光相互印在了一起,至此他才知道,那样的微笑,已经缺席了好多年。   去往池家的路上,远远便看到了璀璨的灯光,他在门口驻足不前,耳畔不断回响着爷爷的话“你与她,可以有逢场作戏,再说,十年前的事情,既然发生,你以为池家的人还会把她交给你?”   林雅悦已经等了靖轩多时,此刻站在门口,看着他不自觉冷笑:“我早说过,你与她,还是各自生活的好。”   靖轩并不接话,越过她就要往里走。   林雅悦回身叫住他:“靖轩,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她走向靖轩,幽幽的灯光照的两人的面目有些模糊:“十年前,池家的小姑娘莫名失踪,最后被人从北郊一处隐秘的山洞里救出来,当然这件事被处理的很好,并没有被太多人知道,而你,当年你们关系那么好,你知道吗?”   靖轩眼睛里不自觉闪着寒光,看着眼前这张笑脸,问:“你想怎么样?”   林雅悦自嘲的笑了笑:“我不想怎么样,从前你眼里没有任何人,我只以为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和感情,总能在你心里有一点点不同,可是现在你眼睛里已经满满的是别人。我林雅悦也不是愿意自己作践自己的人,犯不着和人争抢什么。只是,这么久了,你和她,忽远忽近,你怕什么?”   看着靖轩沉默不语的样子,她又说:“你怕她知道,当年绑架她的人,就是你们家的。”   靖轩满身的寒气,纵然是林雅悦也后退了一步,可是她没有丝毫的退缩,眼睛里带着些许的自嘲:“不然,韩家又为什么这么快就成为了你爷爷的弃子,还不是因为当初替你家做了场那样的事情。”韩家是她的母舅家,这段往事,别人不知道,小时候偷听外公和舅舅的谈话,她却是知道的。   当年桐城的势力洗牌,韩家一落千丈,不得已退出军界,外公一夜苍老了许多岁,若不是以前有先见之明保下的一些根基,转而去投资生意,舅舅与表哥又头脑灵活,这些年才逐渐缓和过来。   靖轩知道这些事情总有一天瞒不住,却不想是在如此时刻被人旧事重提,眼前是一片黑夜,身后是灯火灿烂,依稀可以听见屋子里主人家下来的热闹动静。他沉声开口:“你想要什么?”   林雅悦心里叹息,这么些年,自己也该从幻想中抽身退步了,他从来不曾在意过自己,自己也不必苦苦纠缠徒增伤感,看着里面热闹的样子,她漫不经心的笑了几声,似是解脱,又像是嘲讽:“靖轩,我喜欢你很多年,你不是不知道,可是你从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我努力变得优秀、努力得到了那么多的称赞,都比不上她回来以后你的惊鸿一面,可是我发现我变了,我没有我想象中的坚强,一直到见到她,我才明白,你对我和对她的两种不同感情和态度,让我一下子悲哀到了尘土里,然后我妒忌,不甘,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和自己,所以我决定不再喜欢你了。”   她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她才不要这样,她可是骄傲美丽的林雅悦,音乐天才少女,怎么会委曲求全喜欢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抬头看着靖轩说:“舞曲已经开始了,走吧,我们去看看,今晚,你不会出现,十年前的旧事,我只当从不知道,我们去看看谁有幸能和池家的小姐跳上第一只舞。”   客厅里,唐远也是不可置信的问苏子谦“哎哎,我眼睛没花吧,小雨,不是从来不会跳舞么?这样的功底,得不少年吧。”   苏子谦看着场中,的确,这是很出名的欧洲舞曲,小雨跳起来动作娴熟优雅,和她伴舞的,他们早就已经查清,乔牧原,早些年在桐城是势力庞大的一家子,早于现在他们这些家庭,几十年前就从政界抽身,举家移居国外,就是现在,乔家老爷子尚在,其势力依然不容小觑,这些年生意在国外更是以势不可挡之势在发展。   舞池中央,乔牧原笑道:“不错嘛,回来这么久了,倒是没有生疏。”池雨笑笑,今日宾客众多,身为这场宴会的主人,自然要和大家一起跳舞,说起来,这舞蹈,还是两人一起学的。   池雨好几次不自觉的朝门口张望,乔牧原知道她心事:“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你若是不愿意,我们乔家必然不会强求,过些日子,我会回去。”   池雨知道,这场宴会,牧原之所以回来,除了他们相交甚深,就是两家大人想要借此机会公布他们的关系,池雨在昨夜与牧原开诚布公,请他放弃此前大人们的承诺,至少不能是现在就公布,乔牧原不愿意强迫她,答应暂时先瞒着这个消息,但是作为条件,今天的开场舞必须要和他跳。   不只是他的心愿,还有爷爷强而有力的命令和叮嘱。   池雨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说服爷爷的,今日爷爷也没有要公布婚约的意思,这才放心。   乔牧原眼睛里仿佛永远带笑,至少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他珍爱呵护长大的女孩,怎么舍得让她皱一下眉头?   两人各有心事,池雨不愿意接受这样大的改变,何尝不是怕委屈了乔牧原,两个人在一起,总要两心相许才好,只是,自己已经等了半日,靖轩为什么还不过来。   这一个舞蹈之后,再见他,该是什么样的心境?   人群里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靖轩直直地看着场中的那道身影,刚回国的时候,她说自己不会跳舞,现在看来,当初,大家各自都是有虚有实,他如此,也不必去计较别人。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熠熠生辉不是么,池家的态度,已然明朗了。   他想,今晚不会再有他们的舞蹈了。   当天的宴会上,横空出世的乔牧原一时成为了焦点人物,在场的人大多不认识,但是看得出来此人与池家亲密异常,绝不可能是等闲人物,和池家小姐的一段舞蹈更是配合默契,另个人的相貌都极为出色,看起来也是金童玉女、俊秀非常。   五月的夜晚,没有了白日的燥热,客人已经散去,只留了许多人打扫屋子内外,池雨一个人走出去,漫无目的地晃悠,不自觉来到之前种着那棵桐树的地方,站在桥上,想着他们小时候在这里的日子,恍惚间听到背后有动静,池雨高兴的回过头,笑容却在转身的一刹那间凝固,池雨有些不自在:“是你呀,子谦。”   苏子谦点头:“嗯,忙活了一晚,你怎么跑出来了,不睡觉。”   池雨倚在栏杆上,不仅叹了一口气:“吵了一天,想出来透透气。”   苏子谦拿出一个盒子,包装的很精美,说:“这个,是靖轩托我给你的礼物,他今天临时没来,让我跟你说抱歉。”   看着手里的盒子,池雨却没有打开的欲望:“其实,他没必要道歉的,只是一个生日宴会而已,他来不来,都好。”   苏子谦笑道:“你今天跳舞,挺好看的。”   池雨的眼睛有些暗淡:“子谦,对不起,之前跟你们说不会跳舞,其实--”“不用说了,那没什么的。”苏子谦打断她的话:“其实大家都有不想说的事情,毕竟我们--也算长大了吧。”池雨看着远处:“其实,我们的生活哪有别人想象的那样顺遂,从小就要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要出色,要被人称赞,不能辜负父母和家庭的期望,十年前,我甚至有过一段自闭的时间,并且为时不短,以至于我现在惧怕黑暗、沉默寡语,好多事情,有时候根本就没有愿不愿意,大多的时候,人们或许只看应不应该。”   苏子谦没有说话,好多时候他看池雨,总觉得她是孤独的,就连一个背影,仿佛都能诉说出无尽的无奈和苍凉,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两人在这里站了好久,池雨离去之后,苏子谦还站在原地,看着池雨渐行渐远,他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树荫,隐藏在黑夜里,叹了口气:“既然看了这么久,为什么连跟她说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那里走出来一个身影,正是靖轩,解释,该怎么解释呢,解释他为什么缺席、为什么忽近忽远、为什么这么多话不能对她说,还是解释那些带给她的伤害,还是解释他们两家,不得不对立的最终。   苏子谦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回家睡觉了。   人生无奈、造化弄人,失落无奈的,又何止他一个人而已。   有些人,只一眼,是一生,而有些人,只一眼,是不可能。    ☆、醉了没有?   六月的高考季,天气格外的炎热,苏家的夫人早在一周前就停下了所有的工作,全心全意在家里照顾子谦,因为他们学校作为考场,他们更是早早放假。相比于待考的人,唐远就忙活多了,今天去靖家走走,担心靖轩身体不好吃的不好,明天去苏家串串,担心子谦压力太大,惹得孙鹏笑他,问他要是靖轩和苏子谦要是会紧张或者考不好,那明年他自己考试的是不是要直接昏厥算了。   考试那几天苏夫人让靖轩和子谦一起去,她自己则全程陪护,并且一直在考场外等候,两个孩子一出去赶紧上去送水,并问问两人的情况。   真是草木皆兵。   池雨呆在家里,是不是看看外面的天气,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夏天格外的热,屋子里空调开得那么足,自己还是心烦意乱的。   池默然难得在家,端着阿姨弄好的水果给池雨送过来,他最近特别的忙碌,这个一向勤奋的天才提前完成了学业,现在比之前上学的时候忙的多了,每天恨不得多长几个翅膀。   池雨看了他好久,连池默然都感觉不对劲了,忙问她怎么了,池雨问:“哥,你现在都在忙什么呀?”池默然放下茶杯,笑着说:“你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做什么,我两个妹妹,我现在努力赚钱给你们两个存嫁妆呢。”   若是之前。池雨也就一笑而过了,可是现在她渐渐长大,有很多事情,她都已经很敏感了。他们一直不对自己说,却并不影响她自己的判断:“哥,我们家是不是也已经开始把重心从政治转移到商业里了?”   池默然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聪明,也并不打算瞒她,正色道:“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会瞒你,没错,从我大学选修专业开始,这件事情,便由爷爷决定了,你也知道,我们的家境都是老一辈在战场上、枪林弹雨里换来的,发展到今天已经是顶峰,过刚易折,爸爸和爷爷商议过,现在已经是时候抽身了。”   这些池雨是知道的,若是不换条路,长久的繁盛必然是保不住的,而且不只他们家,怕是好多家都会有这样的打算,以前的韩家,虽说是被迫退出,但今天的成就和地位依然不可小觑,甚至是相当成功,他们家里年轻一代,并没有人愿意从政从军,及时改变也正是最好的一条出路。   只是他们家一向和乔家走的近,池默然在国外学经济与乔牧原读的又是一样的学校,爷爷让哥哥这样发展,不知道又借助了乔家几分势头。   考试结束的当晚,唐远便吵着叫靖轩和苏子谦出去喝酒,嚷嚷着是对靖轩和子谦重获新生的狂欢,以及自己即将步入深渊的祭奠,两人经不住他磨,索性陪他一起去了。   酒过三巡,唐远问他俩:“你们俩都毕业了,靖轩还好说,就在本市上大学,子谦你是抽什么风,你跑那么远去学医,以后兄弟们一块儿喝个酒都找不到你。”   D大,远在千里之外,全国着名的医院名校,是苏家家长千挑万选,苏子谦也中意的一所学校。   苦读多年,一招解放,几人都有一些感慨,唐远往靖轩那边凑了一下,低声说:“我听说小雨的哥哥最近忙的可是不可开交,你说现在他一直在这里不出去,难道就没有什么动静?”   苏子谦也看向靖轩,这些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毕竟各家子弟已经逐渐成长起来,关于未来的发展和形势,他们自然是不能不闻不问的,池家人一直在国外,去年回国之后到现在一直都是焦点不断,大家都说池家的后背多年久居国外,回国之后才觉得他们家的孩子简直太有出息,单一个长孙,天资聪颖,学业上简直是学霸级别的,又有风度,看得出来池老爷子自小没有少在这个孙子的身上下功夫,活脱脱一个年轻版的池老爷子,就是池蔚国比起来也不及,再有那么个优秀聪慧的孙女,以后是嫁到哪家,也会给家里带来只多不少的助益。   靖轩想起来那个在生日宴会上和她跳舞的人,举手投足间是世家风范,丰神俊朗、温润如玉,言谈举止自有翩然风姿,那一刻,他自己发现,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那个人都完全比自己适合陪在他身边,毕竟,他一直都是没有资格的,不是么?   池雨今天去陆家做客,给他们家的小姑娘辅导功课,陆伯母非要留她吃晚饭,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陆伯母看看外面,不好意思地说:“你看,都怪我,把你留到这么晚,要不阿姨找人送你回去吧。”池雨连忙推辞:“不用了阿姨,都在这个院子里住,难道还会有坏人敢来我们院子里面么,再说路上都是有路灯的,我走一走就好了,就当是饭后散步了。”   池雨和陆家人说完话就回去了,他们两家住的还是有些远的,在一个大院的南面和北面,好在路上的灯已经开了,走起来也没那么的可怕。   路过小广场的时候,却听到不远处有动静,广场偏西方有一处没有路灯的地方,有几颗柳树放着几个椅子,那儿临着池子,这会儿却像是有人在那边,因为那边有些黑,池雨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但想来他们这个院子是不会有坏人出没的,因此也就放心些。   刚刚走近,池雨就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但是凑近一看,居然是靖轩倚着树干,看样子像是喝酒喝多了,池雨拍拍他:“靖轩,醒醒,你怎么喝多了?”   靖轩伴着月光仔仔细细的看了池雨好一会儿,因为酒醉的缘故,目光并没有平日里那么沉静,池雨忽然被一股力道拉进了怀里,以及那个猝不及防的吻,这个吻,靖轩带着太多的克制和无奈,也有太多的珍惜和不舍,克制了许久的情感在两人相拥的一刹那间分崩离析,池雨只记得,他抱着自己的力道很紧。   池雨被他抵在树上,两人吻得缠绵悠长又忘乎所以,尚存的一丝丝理智让她逐渐清醒,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清醒还是模糊。靖轩停顿了一下,身子却向池雨倒来,头窝在池雨的肩膀上,发出两声不舒服的声音,池雨松了一口气:幸好,他现在还是醉的。   池雨把他弄到椅子上,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扶回去,这时候,等了池雨很久却不见她回去的池默然找过来了,看见妹妹在路灯底下站着,跑过来问:“小雨,你怎么这么晚不回去”   池雨朝他指指长椅上正熟睡的靖轩,表示自己刚出来就碰上一个酒鬼,两人也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不管,池默然只能摸摸鼻子:好吧,算自己倒霉,勉强把他扶过去吧。   把他送回家里交给靖家的佣人,反正靖家的老爷子不大见客,也断然不会去接触他们家的人。   池雨在楼下一直等到靖轩那件屋子的灯亮起来,池默然提醒妹妹:“走吧,别看了,你忘了之前牧原约我们出去,明天还要早起呢。”   他们转身往家里走,身后的那个窗子却在他们转身的一刻被推开,接着一个略显疲倦的身影靠在窗台上,风吹着窗帘慢慢的飘着,月色安好,他所注视的那个人,却向远处走着。    ☆、这么快就陌路   池家,池默然的书房内,池默然和乔牧原相对而坐,电脑上闪着长长的策划和图纸,池默然揉了揉额头,起身倒了两杯茶,接着又瘫倒在椅子上,大大的送了一口气。   随即又笑道:“花了这么久时间才弄好,不知道史密斯教授指导了,会不会骂我丢他的人了。”   乔牧原一直盯着手里的文件看:“你丢他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教授早就习惯了。”   池默然瞪他一眼,一个天才的烦恼就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天才的存在,乔牧原拜师比他早,所以在这个超级天才的光芒下,他们多少师兄弟们都夜以继日到一念成魔啊,池默然愤愤不平,那变态教授偏偏喜欢这个家伙,拿他的标准天天玩儿命地练他们,搞得他们一群大男人天天哭天抹泪。   只有变态和变态,才会投机到变态的地步。   两人休息了一小会儿便又开始工作,乔牧原把电脑递给池默然:“你看一下这个,桐城年底会开始的世纪大楼,大概十月份的时候会进行招标。”   池默然接过来认认真真的读起来,脸上渐有喜色,然而又时隐时现:“这样大的工程,又是政府直接参与,如果能接下来自然对我们的发展有决定性的帮助,只不过这样好的项目,盯着这块肥肉的人也绝对不在少数。”   乔牧原却不以为然:“这个项目从最开始我就已经跟进,盯着它的人是不在少数,可是真正实力雄厚的却没几家,我做过预算,这个项目如果顺利实施,所需要的资金决不在少数,虽然后期收益会很大,但是前期的投入也需要大量的资金和人力,稍微出现差错,就会得不偿失。”   池默然点头:“没错,那些人现在盯着,只是胃口大却没什么用,吃的下才是真本事。”   的确,这两人联手,能力资源都是一等一的,乔家家底雄厚在人们心里早就不是一个秘密,更架不住人家的子孙一个比一个争气,池家又在桐城多年,财力加上实力,可真是不遑多让。   池默然又把电脑上的文件看了一遍:“我觉得这个可行,只要做了这个项目,我们的实力和影响力都会迈上几个台阶不止,只是,这次,怕是靖家也要插手了。”   想起来靖家的祖孙,还有他派人调查的结果,乔牧原倒是不禁冷笑:靖家的那个老爷子,还真是老当益壮,一把年纪还不服输,倾尽最后一股子劲培养出一个孙子,不过那个靖轩,不愧是世家子弟,不管是情愿还是被迫,他都被他爷爷培养的相当出色,比着他们两个不会差到哪里去,只不过是年纪太小,很多事情没有决断的机会,再过两年,只怕又是一个传奇存在了。   两人讨论的忘了时间,直到池雨“砰砰砰”的敲门提醒吃饭,这才发现早就到了饭点。   池雨奉命来叫两个人吃饭,她的猫被她抱着,门开开后喵呜一声蹦了下来,难得欢快的跑了几步,乔牧原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又拿手指蹭蹭它的鼻子,小家伙居然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池默然在一边撇嘴,真是没骨气的猫,不就是跟他混了几年,看看那亲热的样子,前天还挠他呢。   乔牧原到了桐城一直是自己住在外面,有事情的时候来找池默然商议,不过池老爷子真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经常请他到家里来吃饭,以前在伦敦的时候他们两家往来也比较多,所以也就没太推辞,池老爷子知道他帮了自己孙子不少忙,要不是为着两家的约定,人家远在国外的产业发展的那么好,又何苦老远跑到这里来,还这么的尽心尽力,老爷子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孙女,到底还是个有福气的。   暑假里池雨每天在家里看书画画,她的猫吃的越来越胖了,整天呆在沙发上动都不动,连阿萱都说它该减肥了。或许是她和哥哥从小太辛苦的缘故,妈妈对阿萱从小一点都不严厉,也可以说是有些放纵,最小的一个孩子,倒是千人疼万人宠的,不过池默然常说,这才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生活。   靖轩最近也很忙碌,爷爷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世纪城的事情,又一直一门心思想和池家较劲,让他关注这个事情,真有一些孤注一掷的感觉,他又劝说不动,这个项目是好,可是自己估算过,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就算承办下来,也是没有多大好处的。   合上电脑,他也是揉揉额头,给自己冲了一杯很浓的咖啡,靠着窗子,当年父亲出事,虽说是父亲直接在池老爷子手下听命,可是那一次出任务,到底还是池老爷子下的命令,至于执意执行的决定,却不知道到底都有谁占了多大成分。   池雨的窗子一直亮着,或许是因为要读高三的原因,她现在睡的越来越晚了,不过想来以她那么聪明的脑子,还有两个那么聪明的人辅导着,明年的结果绝对是不成问题。   有天池雨正在家里看书,几天没露面的唐远倒是异常激动的上门了,就连看见池默然都恨不得上去给一个拥抱,吓得池默然赶紧闪开老远,唐远没抱到池默然,也不能去抱池雨,一转眼看见池萱顿时眼睛一亮,上去抱着小姑娘转了好几个圈圈,就连池默然眼疾手快都没有把妹妹救下来。   池母笑道:“你这孩子,是疯了不成,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说出来给我也听听。”   唐远跳到池雨身边,还是笑个不停,池雨看着他一脸嫌弃:“有事情快说吧,你要是来卖笑的,还是算了。”唐远这才止住笑:“小雨,我得奖了!得奖了得奖了!”   池雨这才知道这家伙今天是怎么回事,感情是之前那个摄影比赛已经出结果了,想到以前唐爷爷和他的对话,池雨也挺为他高兴的,忙问:“第几名啊?”   唐远神秘兮兮的竖了两根手指:“第二名!”   池萱跑过来看着唐远:“哇,哥哥你好厉害!”   唐远摸摸小姑娘的脸蛋,一边对他们说:“小雨,默然,你们一起去参加我的颁奖典礼吧,身为我的好朋友,你们一定要去见证我最重要的时刻!”   池萱撇嘴:她才不去,哥哥好多奖杯呢,都是第一名。   难得看到唐远穿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在门口不断的整理自己的领口,苏子谦笑他:“你小时候,第一次戴红领巾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唐远瞪他:“去。”深呼了几口气,还是忍不住现了原形,转身跟他们说:“怎么办怎么办,我忽然有一点点的小紧张。”池雨忍不住笑他,她这么一笑,唐远也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倒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那边靖轩匆匆而来,外套搭在胳膊上,过来对他们点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靖轩的目光扫过池雨并没有太多的注视,池雨也稍微有些不自然,其实自从上次之后,他们见得并不多,只是偶尔几次见过也都是没说几句话,就算知道上次靖轩是喝醉的状态,可是再次见面总是说不出来的尴尬,以他们两个的这种状态,近在咫尺却又像远隔天涯,他们在短短的时间,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不得不说这个颁奖典礼还是挺正规的,礼堂里人来的也多,唐远上台之前还特意给他们来了个小动作的招手,池雨笑的时候偷偷看了看靖轩,他平时不爱笑,但是现在他的眼睛却亮晶晶的,闪烁着和平时并不一样的光芒。他和唐远从小一起长大都没有父母,从小就走的近,看得出来他和唐远比着别人亲密的多,感情自然也不一般。   主持人说完了好长一段专业用语,就是几个嘉宾去给他们颁奖了,唐远站在中间,却对着旁边的一个小姑娘龇牙咧嘴,刚才颁奖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居然趁他不注意居然踩了他一脚,见他看自己,那小姑娘挑衅般回看他,那意思分明就是:你怎样,亚军!看着人家手里的冠军奖杯,唐远默默忍回了满身的委屈。。。    ☆、简单的度假   上台之前元气满满的唐远抱着奖杯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池默然就笑他:“怎么了?奖杯太重,砸到脚了?”唐远抱着奖杯闷闷不乐的,把奖杯往苏子谦怀里一丢,自己靠着门不说话了。   陈曦得了冠军,还有一比不小的奖金,正蹦蹦跳跳的往外走,准备去吃一顿大餐去犒劳自己,哼着小曲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个讨厌鬼,于是特地绕过去消遣他:“哎哟,是你呀,大少爷,怎么,自尊心受到打击啦?”   唐远看着面前这个可恶的女孩子,直起身子凶巴巴地说:“臭丫头,你敢在领奖台上踩我,陪我医药费!”   陈曦这才了然:“喔,原来你是想要打我奖金的主意啊,你做梦好了,我正要去吃顿大餐呢,才不要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呢!”说完她转身,刚好看到一旁的池雨,便调皮的冲她笑笑,又开心的走了。   唐远指着她的背影:“哼,臭丫头!”   池雨看着她生气的样子,笑着拍拍他:“好了好了,你对一小姑娘生什么气呀,我看人家挺可爱的呀,走了,我们去吃饭。”   唐远这才点头:“这个好,可是靖轩那个家伙,居然不等我出来就这么走了,什么事情有这么重要啊,真是太不够意思了,看我下次见他不修理他。”   苏子谦看看池雨的脸色,拉了拉唐远的衣服,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都饿死了,走吧,我知道一家刚开的料理店不错,请你们两个吃饭。”   唐远的这个比赛,前三名可以带着人去那里的景区度假半个月,他想反正大家都是暑假,靖轩和子谦又是高考过的,没什么学习压力,于是提议大家一起出去玩一玩,靖轩说有事情,不跟他们一起去了,唐远撇嘴,现在就这样,以后还不得忙翻天了。苏子谦倒是很愿意前往,毕竟他们上次去过,他对那儿的景色还有环境还是很满意的,唐远就跑来问池雨,池雨本来不想去的,可是爷爷听了却说让她带着阿萱一起去,最近学习压力大些,只当去散散心,池默然也很赞同,就连乔牧原都十分支持,劝她说:“去吧,适当的放松可以缓解压力的,再说以你的情况根本不用担心学习上的事情,有时间我和默然去看你。”   不好辜负大家的关爱,池雨只能去收拾自己和妹妹的衣物,带了一个行李箱出门。   暑假的天气很热,但是兰川谷里边确实清爽怡人,绿树成荫,潺潺的溪流,确实适合夏季里度假,这片度假景区刚刚开放,好多私人别墅已经被人预定了,可见有多抢手。   阿萱特别喜欢这个地方,也不和大家一起午休了,便嚷嚷着要出去玩儿,池雨只能陪她一起。不过就算是中午出门都特别清爽,小姑娘喜欢玩水,蹲在溪水边开心极了,还回头对池雨说:“姐姐,我好喜欢这里啊,还漂亮,你不是背画板了么,你就在这里画画好不好。”池雨正有此意,见池萱还有的玩,索性就把画板支起来,安安静静的画画了。   “咔嚓”一声,听到声音的池雨回头看,陈曦冲她挥手打招呼,跑来和她说话,看见她在画画,不由得惊讶:“我以为你只是摄影好呢,没想到你最厉害的是画画呀,真好看。”   池雨笑着谦虚,问她:“你也是来这边度假的?”   陈曦把相机装到包里,回答:“是呀,我在这里又没有住处,既然他们说可以来住半个月,那我就来咯,反正不住白不住嘛。”然后又问她:“你是和上次那个讨厌鬼一起来的么?”   池雨一怔:“你是说唐远么,是啊,几个朋友一起过来的。不过,你为什么这样讨厌他?”   提起唐远,陈曦一脸不耐烦:“那个家伙,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池雨倒是听着笑了:“唐远其实挺好玩的,如果你们多了解一点,你就不会这样子说了,其实,他只是有一些直率而已。”   陈曦又接着看她画画,池雨见她这么喜欢,索性就画了一张送她,陈曦开心的不得了。   后来她们又一起往回走,池雨问她:“对了,你是暑假里出来玩吗?”   陈曦抓抓头发:“其实,不是啦,我今年放弃了高考,我也不想读大学啊,我很早就开始学摄影了,有很多奖金啊,还有我的图片,好多杂志社都会用,我的志愿是扛着相机走遍世界!”   看着陈曦朝气蓬勃的样子,整个人都好像发着光一样,池雨忽然觉得,像她这样真好,做自己,最起码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不像他们,从来都不能按着自己的意愿生活。   晚饭的时候唐远躲在客厅窗边打电话,搞得神神秘秘的,池雨不会做饭,里里外外都是苏子谦张罗的。阿萱一直夸子谦哥哥做饭好吃,往外看了一眼,问:“唐远哥哥怎么不过来吃饭呀,我去叫他。”说完从凳子上跳下来就要往外跑,被池雨一把拉住:“阿萱,别去了,你唐远哥哥有事情忙,你自己吃啊。”阿萱嘟嘟嘴,好吧,自己吃。   池雨把池萱哄回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唐远,又看看厨房里忙活的苏子谦,他背对着她,正把饭菜往盘子里装,回过身刚好撞上池雨的目光,四目相对,他本来以为她会问些什么,可是池雨默默收回了眼光,鼓捣了两下筷子,看见池萱嘴边吃的都是反,又抽纸去给她擦嘴。   苏子谦端着盘子,站在原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看见池雨想问又不能问的样子,他特别难受,本来他们都是该天真无邪的年纪,即将面对大学、即将面对高考,他们可以一起谈人生、谈理想、或者面对爱情,可是现在,他们首先已经不是全部的自己。   他不是不知道靖轩特意叮嘱唐远带池雨出来散心,也不是不知道池雨天天愁眉不展是为谁,更知道池默然乔牧原天天在忙些什么。或许像池雨这个样子才是对的,站在自己心里,不能做自己,不问是为难自己,站在家庭和亲情里,她又没有该问的空间。她和乔牧原,相识十年,相处的时间比他们大家,甚至是比靖轩都多,两家交好,没有可以闪避的空间。   可是他们不是天真胡闹的人,长到这么大,该教的,该做的,该学的,所有的家人都已经倾入了全部的心血。造成这些不快乐的是家庭、是际遇,归根结底,也许是因为,他们都太快的成长,也是如此的懂事。   唐远躲在窗外阳台上,还可以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小雨挺好的,你别担心啊,你那里怎么样了。”“还好”靖轩慢慢喝着咖啡:“你们好好玩。”   唐远叹口气:“你们真是的,小雨这也是天天不开心,只有逗她才肯赏个笑脸,你们俩--”说到这里他也闭嘴了,知道这些话也没有要说的必要,说多了他们反而不高兴,他又问:“唉,那个,那个乔牧原,池家的是不是想把小雨?”   靖轩手里的咖啡已经空了好久,沉默了好久:“应该是,他很合适。”“什么合适!”唐远本来想大声骂他,顾虑着屋子里的人,又压低声音:“大哥,这些事情,你居然也相信合适不合适的问题,就算是合适,那万一,万一是小雨不愿意呢,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那样幸福吗?”说了好大一会儿工夫,那边却没有动静,又问:“你人呢,怎么不说话了?”靖轩的声音有些清默,有些不舍:“可是,阿远,你知不知道,从很早开始,她的幸福,就和我无缘了。”   皓月当空,凉风习习,唐远靠在栏杆上看着满天的星空,摇着头自嘲的笑了。   景区里有一家酒吧,装修的还挺文艺。陈曦在这里呆了半天,正准备回去睡觉呢,走到半路发现吧台边上一个酒鬼,仔细一看,居然还认识。   她上去把唐远手里的酒瓶抢过来,唐远晕乎乎的被人夺了瓶子,回头一看就笑了,指着她说:“咦,是你呀?”   陈曦索性往他边上一坐,笑着说:“哟,还认得我呀,行,还有救。”唐远伸手从身边又拿起一瓶酒,倒了大半杯,陈曦又抢:“你疯了是不是,你这人,之前只当你狂妄自大,没想到还是一个酒鬼。”   要是平时,唐远早就接着吵了,可是这会儿他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也不说话。陈曦看出来他不对劲,问他:“喂,你怎么了?”唐远看着手里的酒,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原来这东西挺好喝的,我开始只是想喝一点点而已。”   陈曦听着他的话又不懂,唐远看着她,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真好,你阳光、乐观,没有不开心的事情,你是你自己,可是我不是我,大家都不是,小雨也不是小雨。”   说完他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陈曦拍他:“喂,你别睡啊,我就是过来跟你说话,你醉了不能摊着我呀。”   醉了一夜,第二天醒的时候自然是要头痛的,唐远揉着头,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房门,池雨在客厅里边儿看书,看他出来赶紧把书放下:“你醒了,赶紧,过来喝杯蜂蜜水吧。”   唐远坐到沙发上问她:“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呀?”   池雨笑他:“你还知道呢,昨天晚上,是人家陈曦送你回来的,你这么大一个人,让人家一个小姑娘给你扛回来,你也是够可以的。”   “哦”唐远挠了挠头发:“那个,我昨天喝醉,没、没说什么醉话之类的吧?”   见池雨笑他,说他睡得跟猪一样,这才放心。   刚刚吃过饭,池萱就一脸兴奋跑进来:“姐姐,姐姐,牧原哥哥来了。”   池雨跑到门口,就看见乔牧原一脸惬意的靠着车倚在那里,惹得路过的女孩子们纷纷回头看他,看见池雨出来,便随性把墨镜一摘,轻飘飘的打招呼:“嗨!”   对于这位不速之客,池萱是一脸兴奋,唐远有些无所适从,倒是苏子谦大方得体的寒暄了一会儿,别的不说,乔牧原学识丰富、谈吐不凡,还是很值得交流的。唐远坐在一边闷闷不乐,这家伙有了闲情逸致出来玩,那就是说明桐城那些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他常听靖轩说,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头脑精明、判断准确而且出手果断,跟池默然两人联起手来,就像两头狡猾的老狐狸一样。   乔牧原坐在沙发上,完全看不出来突然造访的慌张,他今天穿了一身干净的休闲装,看起来阳光极了。唐远一直抱着戒备心理冷艳看着,可是看到他身边那个包的时候就完全不淡定了,凑过去啧啧称奇:“哇喔,好高端的装备,这款相机,这镜头,就是我一直想要的。”他抬头问:“我可以试试么?”   乔牧原看他一脸好奇的样子,表示无所谓:“可以,轻便。”   唐远迫不及待拿着相机左右比划了几下,又跑到阳台上对着外面的风景调试镜头,一面又爱不释手。   乔牧原看着不远处的唐远,笑着问池雨:“听说,你都会教徒弟了?看来我们小雨是真的长大了嘛。”   池雨耸肩:“哪里,只是帮帮忙而已。”   乔牧原笑着摇头:“是长大了,不是小时候连我的相机都拿不起来的小姑娘了。”   池雨回头看着他:“知道是你教的我,你不用时时刻刻一直强调你比我老好不好?穿的再休闲,也有代沟!”   乔牧原拍了一下这小姑娘的头,才多长时间不管,就嚣张成这个样子了。   唐远跳进来:“嗨,小雨,这机器真是太棒了,是自己改装过的吧,跟卖的完全不一样。”   池雨看他那一脸兴奋的样子,跟他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背后教我的那个高人是谁吗,呐,就是这一个了。”   唐远这才明白过来,看来两人确实交情匪浅,朝乔牧原拱手:“久仰久仰。”   乔牧原这才谈起这次来的正事:“你们已经来了也差不多半个月,是回去的时候了。我最近刚得空可以休息几天,准备回去几天,下周我爷爷过寿,他让我请你们回去几天。”   池雨这才想起来这事情,没想到自己居然忘记了:“乔爷爷过生日,我们本来就是应该回去的,晚一点我会打电话给他。”   这下子乔牧原来接池雨回去,唐远他们自然也要一起走了,趁着池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又请教了乔牧原一些摄影方面的问题,乔牧原给他推荐了几个国外不错的学校。    ☆、时间真快   池雨兄妹动身去伦敦的前几天,即将开学的苏子谦动身前往江南,池雨如约到机场送行。   机场大厅里,池雨看着苏子谦一向简单的行李,即将离别,倒没有了平时那么多的心事,问他:“不会还有日子开学,为什么走这么早?”   苏子谦抬头看看这个熟悉的地方,眼睛里闪着不一样的光芒:“在这里生活的久了,才会发现有些不愿意离开这里,这里有太多的开始了,离开这里去求学,我希望也会是我的开始,我想我该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了,天高海阔,我相信,我能找到最快乐地自己。”   池雨从心里觉得欣慰,没想到最先超脱的居然会是子谦,不过想来也合理,他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有点,生性淡泊、为人谦和,从小生长在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他也就该不去掺和这些事情,继续云淡风轻。“是啊,做自己真好,你爸爸给你选的那个地方,真适合你。”   苏子谦表示同意:“乌蓬小巷、细水流长,我一定先去拜访,再遇见一位水乡的美女就更好了。”   池雨给他一个相框,里面是唯一一次有他们所有人的合影,苏子谦一看就笑了,这是西山那次,也是相见最美好的日子,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书包里:“好了,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小雨,如果还能推心置腹,我们还能成为最好的朋友吗?”   池雨朝他微笑:“当然可以。”   苏子谦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起身准备登机,快要到检票口的时候回头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小雨,江南风景秀丽,有机会,你来看看好不好?”   池雨用力点点头,眼泪含在深深的微笑里。   走出机场的时候,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想象着云层伸出的苏子谦,她相信,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一定会是最美好的模样。   池雨一家子兄妹也飞英国了,苏子谦提前去学校,唐远已经几天闷闷不乐了。   他蹲在靖轩的书房里,第一百零一次拿起了游戏机,却在五秒之后缴械投降。   “啊啊啊啊啊啊,人家要疯了,小雨走了,子谦走了,家里就剩一个闷葫芦,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看着靖轩:“我说,小雨都走了!走了!回英国了,那可是她一直长大的地方,大哥您好歹给出点反应啊。”   靖轩盯着电脑,那里面是他让人查的东西,上次和乔牧原两人交手,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他们对于他和池雨有着明显的隔绝态度,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尽管池家把消息瞒的那么好。可是调查出来的内容还是让他震惊。   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自闭、抑郁、长达几年没有和人说过什么话,空白的几年时光,她竟然是没有在学校度过的,不出屋子、不和人交流,她那样子,是怎么过的,尤其是在对黑暗有恐惧症之后,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是怎么样看着窗外走来的。   “啪”的一声,靖轩狠狠的合上了电脑,唐远闻声而来,看着桌子上的鼠标,谁能告诉他,这东西怎么碎了?   唐远觉得此时的气氛太过浓重:“你、你怎么了?”   靖轩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停下制止一直跟着他的唐远:“你别过来,我想静静,我需要安静一会儿。”   唐远没有去打扰他,靖轩坐在那棵桐树下面,任凭太阳西沉、到月亮爬上夜空,明晃晃的月亮。居然连一颗星星都没有,靖轩想起那个晚上,他吻了她,却把她欺瞒在一个酒醉的氛围下,天知道那时候他已经克制了自己多久,可是就连那么一个短暂的拥抱,都让他觉得是那么奢侈。   是不是,她再也没有勇气拥抱他?   那次爷爷回来,她害怕、恐惧的样子,此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之后病的莫名其妙,他早该发现的。   “How are you doing?It looks pretty good。”   现在正在询问她的,是池雨在国外一直联系的心理医生。   池雨微笑点头:“Yes,I think it's much more stable”   这位医生一直都很关注她的情况,两人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池雨表示自己有从中国带来礼物给她,那位金发碧眼的外国美人儿立马睁大了双眼连呼不可思议,并且兴致勃勃的就中国山水和风情做了很多询问,两人相谈甚欢,一直聊到晚上,乔牧原过来接池雨的时候,两个人才发现原来时间已经过的这么快了。   漂亮的心理医生笑称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个英俊的东方帅哥来接送他,一直对他赞不绝口。乔牧原热情地拥抱了医生,并且询问了池雨的情况,再三确认她的情况良好,才带着池雨和她再见。   乔牧原开着车,池雨一直不愿意和别的医生接触,这么多年,一直只和这一个医生保持联系,他多次劝她再接触一下别的医生,好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没事,可是这个小姑娘太倔强了。   池默然在乔家老爷子的书房里,老爷子正慢条斯理的泡着功夫茶,池默然耐心等着。   乔老爷子把泡好的茶端起来轻轻嗅了一口,这才满意的放下,问:“你爸爸,还是不能调回桐城去?”   池默然回答:“是的,我爷爷也打点过,只不过--”   乔老爷子笑着开口:“没用的,靖戎这个人,我太了解他了,生平最记仇,气量又小,何况出了当年那档子事儿,他能善罢甘休么,有他作梗,你爸爸回桐城这事情,肯定是难办的很。”   池默然思衬了一下才开口:“其实,当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是爷爷的错,是靖家的爷爷这些年太武断了些。”   乔老爷子点点头:“军令如山,更何况一个重大的决定,哪里会是一个人可以决定的,靖戎的那个儿子倒是个好的,可惜了。”顿了一下,他又问:“对了,我听说他们家,留了一个小男孩儿,是吗?”   池默然点头:“是的,已经上大学了,靖爷爷培养的很出色,很多事情,都已经是他替靖爷爷处理了。”   老爷子也有些怅然,靖戎这人,一辈子也是不易,那么早没有了儿子,又憋着口气培养出一个孙子,他□□出来的孩子,想必不会比着这些孩子差,只是,靖戎这样子心急,那孩子怕是也没少吃苦头。   一转眼,他们都已经是老头子了,年轻时候一起或是争吵或是欢笑的日子早就过去了,自从他搬到国外和家人子孙一起生活后,他就打定主意,桐城的那些个事情,他是再也不会插手过问了,现在他子孙争气,晚年安享,他惜福的很,那些个人呐,就是看不透,有什么比一家子开开心心重要啊。   池雨看到苏子谦发来的邮件,还有那么多照片,看得出,子谦在那里生活的很愉快。还有唐远的留言,抱怨着太无聊,身边是刚刚送来的礼服,叹了一口气,明天,就是乔爷爷的寿宴了。   他们赶着在开学前夕回到了桐城,和她一起的只有池萱,池默然因为些事情,必须留在这里和乔牧原一起把事情办好。   一开学就是严酷的高三,虽然是开始,但空气里弥漫的已经全是紧张的味道了,唐远看着桌子上像山那么高的新书,一头扎了上去,发出了一声悲惨的哀嚎。   这样一来,学校里能够一起的就只有她和唐远了,放学后唐远出去乱跑的时候也少了,没事就在家里读读书,把唐老爷子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转眼一想,这孩子平时调皮的跟什么一样,这样子下去,不会是要得抑郁症了吧,连忙又催着唐远学习之余出去多转转,弄得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唐远又一脸无奈。   咖啡厅里,唐远爆无聊赖的搅着杯子,对面的陈曦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精神不正常了,就问他:“喂,你这是怎么了,难道高三这么紧张,你学习学傻了?”   唐远白她一眼:“你才傻了,我是叹息呢,你说以前多热闹啊,大家都在一起,那我就是混世魔王,现在呢,上学的上学了,工作的工作了,小雨又在家里天天不出门,我好不容易在家里学习吧,我们家那老爷子他又觉得我不正常了,到了学校,老师一个个的又跟长了八只眼睛一样盯着你,你说这哪受得了啊。”   陈曦被他逗笑了,她没经历过高考,不知道这是什么气氛,但是听着唐远的语气,就知道以前他肯定有很多好朋友。“你们真幸福,又那么多好朋友,还有家人,不像我老是自己一个人,以前什么都不会,现在只会拍照。”   对于陈曦,唐远一开始也是好奇的,这个姑娘和他同岁,可是也不见她上学,整天就拿个相机,听她说她是住处不确定的,以前问她,她说以前她家里条件不好,不读书之后,无意认识了一个摄影师,也巧是缘分,就跟着人家学习,好在她天分很高,现在也是学有所成,得过不少比赛的奖项。   唐远好奇的问她:“你一直在外面跑吗?你以前没成年,那买票坐车什么的,怎么办呢?”   陈曦一直觉得这人有点脑子不够用,没想到还真是单纯的可以:“我今年才十九岁好不好,再说了,我学摄影好多年,也是好不容易才学成的,十八岁以后才可以出门的好吧。”   唐远默,好吧,他问错了,然后又来了兴致,忙问她在外面跑了一年多,肯定去过好多地方,见过好多好玩的事情了。陈曦见他兴致这么高,就跟他讲了很多她旅途里的事情,讲她不远万里搭车去西藏、去草原,还有去了云南好多少数民族还有人家那里各种各样的风俗和食物,唐远听的兴致勃勃,恨不得自己现在马上就高考毕业,然后他也背着自己的相机出去闯荡一番。   再次见到靖轩,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期间内池雨一直深居简出,在家和学校之间两点一线,为的,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意外。   唐远最近好像和陈曦走的挺近的,每天放学之后就跑去找她交流一些摄影方面的事情,所以池雨最近老是一个人上学。   这天她趁着放学后清净,在教室里和寄宿的同学一起自习了一会儿,走出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场景,只是不同的是,以前有他们在一起,她从来没觉得这么安静,说起来,学校附近这些小店她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其中不少装修的还挺有格调的。   她也想好好放松一下子,就在学校外面慢悠悠的逛起来,四周都是结伴而行的同学,只有她是孤零零的。   不知不觉,她已经回来一年多了,秋冬春夏,已经过了一个四季。当时想见的人,现在也如同陌路,池雨看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小商品,有些失神,不知道靖轩现在怎么样了,等他们再见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我没有醉   只是她没有想到,人生竟然是这么的不可预料,上一秒还在脑海的人,下一秒便会出现在转身后的灯火阑珊里,在四周隐约亮起的灯光里,在那么多路人的行色匆匆里,在离她不远的距离里,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至此,池雨方才相信,只要那人还在心里,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场景、以什么样的方式,他的出现,都会成为风景。   很多人都从他们身边路过之后,池雨先开口,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正常无异,面带微笑:“靖轩,真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个月不见,靖轩看着成熟多了,或许是他总是沉默深沉的样子,所以总让人忽视他也年少的问题,靖轩刚刚和人谈事情出来,跟人在一起吃饭难免会喝点酒,他自己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学校附近,刚看到池雨的时候他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仔细看了两眼之后才确定那就是她,他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在不紧不慢的看着眼前的东西,然后一个转身,她就看到了他。   他们相见不多,却每一次刚刚好。   靖轩走近几步,对她说:“刚才见了一些人,出来想走走,没想到会走来这里,也没想到会遇到你。”   池雨低头笑笑,她回来一年多,靖轩觉得现在的她比一年前还要美,只是,美的太安静,也可以说是沉静。   靖轩见她不说话,于是看看四周,说:“你是想逛逛学校四周么,天不早了,我陪你走走吧,然后送你回家。”   池雨点头,然后他就真的陪着她在学校四周四处转悠,然后很耐心的告诉她,哪个老店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在的,哪家的烤鱼店好吃、哪家的唱片商店的商品最全、之前唐远最爱带他们吃哪家的小吃。   池雨觉得有些奇怪,问:“你怎么了,跟我讲这么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靖轩怔了一下,问:“怎么,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点?”   池雨摇头:“没有,就是有些奇怪,其实,除了阿萱,平时也没人跟我说这么多东西。”   看着她,靖轩的心有不可抑制的痛楚,她沉默,大家都只是当她生性恬淡,却不知道她的痛苦,他想多和她说两句话,尽管他也不知道这些能填补她多少。池雨在他说的哪家好吃的烤鱼店门前站定,回头问他:“我饿了,你有钱请我吃一顿晚饭么?”   靖轩微笑:“当然可以。”   靖轩送她到大院门口的时候停下,他已经不住在这里好久了,池雨接过他递过来的书包:“那,我进去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靖轩点头,池雨走了两步之后又叫住她,池雨回头问他什么事,他又不说话,看得池雨挺不自在的。或许是他终于看够了,这才走到她身边问:“我送你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戴?”   池雨知道她说的是她生日那时候的项链了,笑道:“那个呀,太贵重了,再说,我也不太喜欢戴东西。”   靖轩知道她这个习惯,平时也只是带着手表之类的,至于原因,他们却谁都不愿意提起,他停了一会儿才说:“我下次买一个手表给你。”   池雨连忙拒绝:“不不不,不用了,我已经又很多了。”   然后又说:“那,我真的回去了。”   转身之间,手腕却被人拉住,回过头逆着光,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那一晚,在桐树下,我没有醉。”   唐远从冰箱里找饮料喝,一遍感叹:“哎呀,您这是也上大学了,搬出来住了,咱们院儿里呀,现在可真是冷清。”   说完他凑过去问靖轩:“那个,你今天去见小雨了,怎么样,有什么发展没有?”   靖轩摇头,继续看电脑上的文件。   唐远把他电脑抱开:“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啊,你们家不缺钱花,干什么呢天天。”他坐到靖轩对面,接着说到:“当年的那件事情吧,毕竟十年多过去了,人也换了不少,知道内情的也就是那几个老人家,我问过我爷爷了,可是那老头什么都不告诉我,叫我不准问,要真是查起来,估计得有点儿难度。”   这个靖轩不是不知道,既然爷爷有心不让他知道,那他去查自然不会很容易。“没关系,只要有心查,我就一定会坚持下去。”时间而已,他可以等。   那个项链自从苏子谦交到她的手上,她一直收在柜子里,从没有轻易拿出来过,灯光下,链子泛着夺目的光芒,摸上去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刚才爸爸打电话来,他们聊了很久,爸爸说,今年过年不能回来了,也就是说她即将有最起码半年的时间见不到爸爸。   彼岸的伦敦,乔牧原收拾过自己的行李,煮了一杯咖啡站在窗前赏月。乔老爷子过来,看着自己这个优秀的孙子,笑着问:“明天就要走?也不等你哥哥回来见一面?”   乔牧原点头:“回来计划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年底世纪大楼就要招标,这是个关键时刻。”   老爷子笑而不语,半晌才笑着打趣:“你小子,对池家的事情这么上心,默然那孩子从小跟你一起长大,难道是个没用的?要你这样时刻看着,也不怕人家说你小看人家,我看你呀,就是怕人家池家的姑娘跑了。”   自己的孙子喜欢池家的那个丫头,老爷子早都知道了,从小那丫头来的时候不言不语,偏偏就这个小子有耐心,天天的往池家跑。也巧,这两个孩子还就呆的下去,那姑娘对别人不理不睬,却和这小子有了缘分,肯听他的话。   一晃,两人在一起长大,都十年了。   人家回国,这小子可好,跟着人家跑回去了。   乔牧原对爷爷笑笑,或许爷爷说的是对的吧,他自小也是高傲自信的人,却偏偏对于小雨把握不住,甚至有随时失去的可能。   乔老问:“你想好了,认定小雨不放手?哪怕她不喜欢你,也要一路坚持到底?”   “想好了”乔牧原的答案是笃定的,这几乎是一个不用思考的问题:“只要她幸福,可是爷爷,我也相信,只有我能让她幸福。”   乔老爷子拍拍孙子的肩膀,这孩子,果然是乔家的后人,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那就好好努力,真正的男人,就该让自己爱的人幸福。”   池默然和乔牧原意气风发的回了国,这次回来之后也并没有太忙碌,倒是空闲时间多的很。   池雨抱着书发呆,乔牧原过来拍拍她的头:“想什么呢?天气一冷你就呆在屋子里不出去了,准备窝着做袋鼠么?”   池雨把书递过来:“那你帮我看看这题吧,我已经想了半天了。”   乔牧原接过来一看,笑着说:“这不是你们高三做的题呀,小雨,你这智商,有想过你们同龄同学的感受么?”   池雨把笔扔过去:“你和我哥哥,以前哪个不比我厉害,怎么这会儿又这样说了,不说我笨了?”   这是小时候的玩笑话,那会儿她刚刚开朗一些,喜欢跟着他和池默然上课或者看他们做题,因为空着几年的时间没有读书,所以学习起来比较吃力,他和默然就逗她玩儿,说她是小笨蛋,结果小姑娘生气三天都没有理他们,之后就刻苦用功,跟上了其他同学的进度,后来说以后一定要比他们两个都聪明。   乔牧原拿笔在空白纸上写下了三种解法递给她:“你现在聪明的不得了了,怎么还记着小时候的事情,怎么,难道你还真的要超越师父不行?”   池雨无奈,这人又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拿过指一看,一边夸着自己聪明,一边拿一道自己不会的题,一口气写下三种解法,变相的嘲讽她。   刚巧池默然过来,乔牧原就把池雨的书扔给他:“默然,你妹妹这题不会,你来解一下。”   池默然过来看看乔牧原已经写出来的三个答案,戏谑的朝乔牧原看一眼,拿起笔在纸上刷刷的写起来,潇洒的还给池雨,一边叫乔牧原:“好了,我是有事找你,你跟我到书房去一下。”又拍拍池雨:“好好学习。”   两人这才一起出去。   池雨低头看,那纸上,飘逸的字迹,再加上池默然给的答案。这道题可算是真的在没有思路可以去解了。   池雨喃喃自语:“这两个人,脑子到底是有多强大。”    ☆、又见   关于池默然和乔牧原的智商,是一个困扰了池雨多年的问题,多年在两位天才的光芒下,似乎她的成绩早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家里只想要她安安稳稳的做好池家的姑娘而已。   陈曦听池雨这样说的时候,非常不理解池雨的想法:“你这个人,你拥有多么美好的人生,父疼母爱,上有爷爷慈祥,下有兄妹和睦,相貌好,智商高,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我发现你们这群人真的是吃饱了没事儿干的,明明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都要自寻烦恼呢,我要是像你们一样,指不定多高兴呢。”   池雨难得趁周末的时候跑出来,和陈曦呆在咖啡店靠窗的角落里,被太阳暖洋洋的照着,好像全世界都突然安静下来一样。   池雨叹气:“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有时候挺羡慕你的,有些事情,如果不知道,也就当世界太平了,可是有时候,真是把人都要烦死了。”   两人正说话,陈曦看着窗外问池雨:“小雨,那个不是你哥哥吗?”   池雨偏头去看,果然是池默然,还有乔牧原,两个人西装革履走进了对面的那家酒店,这两个人消停了一阵子,算算时间,已经十一月末了,看来两人已经准备好开始了。   陈曦看着那两人走进去才说:“要我说呀,你们那些人,还就是你哥哥和这个,是你们家的朋友吧,就他们两个最好看了。尤其是和你哥哥一起的这个,看起来好高贵,又不傲慢。不像唐远,疯疯癫癫的。”   两人人正说话间,那边过来一个人影对池雨打招呼:“哎呀,池小姐,好巧好巧啊。”   池雨抬头见是韩沭,下意识往池默然和乔牧原进去的方向看一眼,不慌不忙的和他打招呼:“是啊,真巧。”   韩沭看池雨有客人,客气的问:“池小姐这是在会朋友?你好,我叫韩沭。”   韩沭本来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难得这么一本正经的打招呼,陈曦对于帅哥又是没有抵抗力的,当即挥手:“嗨,你好,我叫陈曦。”   韩沭极有风度的笑了笑。礼貌地问:“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不等池雨回答,陈曦就点头:“当然可以啊,你是小雨认识的朋友么?”   韩沭坐下后看了池雨一眼,随即又把头转向陈曦,点头:“是的。”   池雨和陈曦本来是临着窗子相对而坐,这下子韩沭坐在池雨旁边对着窗户,对面刚好是池默然和乔牧原刚刚进去的酒店大门,服务员过来问韩沭需要什么,他却摆摆手示意不需要。   池雨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人巴巴的跑来坐这儿,又什么都不要,这是逗她玩儿吗?还是,他是冲着池默然和乔牧原来的?   池雨问他:“怎么每次见你,你都是很闲的样子,这次又是要说什么?”   韩沭摊开双手:“冤枉啊,妹妹,我就算再忙,休息的时间也是要的吧,我是个人,而且还是相当好的一个帅哥,有不是一台工作机器。”   这人的转移力向来强悍,池雨看他:“你要不要休息那是你的事情,你是不是工作机器我也没兴趣,只不过,你休息的时间、地点,太巧合了吧。”   韩沭哈哈一笑:“我就是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好吧,我承认,我是看到令兄和乔公子才决定停下休息片刻的,毕竟最近这两人在桐城可是风生水起,谁不想结交呢。”   池雨放下杯子:“那是你们的事情,如果需要,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合作愉快,只是,要是费尽心机的话,还是不用了。”   韩沭点头:“这是自然,池小姐,你很聪明,也够懂事。”   “多谢夸奖。”池雨示意陈曦离开:“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了,再会。”   出门后,陈曦看看时间,对池雨说:“小雨,你今天不忙吧,唐远那家伙约我一起去雁回湖拍照呢,我今天装备带的可齐了,咱们一起去吧,你拍的那么好,不去多可惜呀。”   现在才是下午三点,池雨好久没有出来走动了,索性就答应陈曦陪她一天,两个人一起到了雁回湖,唐远已经支好了相机,看见池雨老远就开始挥手了。   唐远冲池雨努努嘴,池雨顺着方向看到了那边安安静静坐着钓鱼的靖轩,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背对着她,隔得有些远,似乎没有听到这边的声音。   世纪大楼的招标都已经快要开始了,他怎么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这么悠闲?   池雨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天气冷了,这些鱼已经不大出来活动了,你怎么想起来钓鱼了?”   靖轩平静的看着水面:“再冷它也是会饿的,只要够耐心,总有那么多事情是想象不到的。”   池雨看着整个湖面,这里的鸟已经开始往南方飞了,留下孤零零的几只也匆匆飞过,世界忽然变得这么安静,到底是季节变了,还是心变了?   他们沉默了许久,唐远在不远处看着都着急,陈曦拍他:“你急什么呀,老看人家。”   唐远说:“你懂什么。这两个人简直是两个闷葫芦,可巧又是两个高智商的聪明人,好多事情,明明该说,却又没必要说,这两个天才往往选择不开口,高级人的思想啊,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知道过了多久,靖轩的鱼竿终于动了一下,他耐心的观察,看着线抖动的厉害,估计是已经挣脱不开鱼钩的时候,这才缓缓收了线,果然是肥美的一条大鱼。   池雨呼了一口气,问他:“听说,你现在已经忙公司事情了,世纪大楼这么大的项目,你现在看着好像不在意的样子。”   靖轩看她:“小雨,默然和乔牧原正在争取这个项目,你问我这个问题,如果我真的想要在世纪大楼这个项目上力争到底,你怎样想?”   池雨沉默。良久才开口:“我哥和牧原,他们工作很认真的,就算你们有竞争,能者居之,他们只会佩服旗鼓相当的对手,我相信你也一样。”   靖轩把头转向湖面:“这个项目我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个工程太大,我们做过预算,想要坐下来还是有些吃力,也有一定风险,而乔家的财力和能力早已响彻商界,开发者也不傻,知道怎么选择才能更好的保障工程。”   的确,乔牧原在桐城做这个项目,乔老爷子和他哥哥是完全支持的,再加上池家在桐城多年,这个项目,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归宿,靖轩放弃这个项目,缺的不是才华和实力,只是时间和发展,   他才即将二十岁的年纪,却过早的背负的家庭和长辈的重负和期望,连平静的大学生活都不能享受,不过,像她哥哥、还有牧原他们,又有哪个是无忧无虑按照着正常的生活轨迹成长起来的。   靖轩的嘴角掠过一丝一闪而逝的笑意,偏头看着池雨,她的头微微低着,头发散在身后,露出很好看的脖颈,不管什么时候见她,她都像一幅美好的画,明媚间透露着高雅和淡然,他轻轻开口:“其实,你能问我这个问题,我很开心。”   池雨微笑,或许他们该有些所谓的立场,可是时至今日,他们也许似乎还是往日的那个自己,他们相互吸引又相互克制,害怕每一次见面,因为不知道哪一次见面就是真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离开的时候靖轩把那条鱼放回湖里,池雨问他:好不容易才掉到的,怎么又给放掉了?   靖轩回答:“鱼的生命那样短,记忆遗失的又那样快,不知道选一秒它是不是还会记得我们,可是它们却拥有自由,不该被别人打破,我们自己苦求不得的东西,也该为它们珍惜。”    ☆、枫红不如旧   今年的枫叶早就红了,他们却没有去看过,风景依旧,只是不知道如今再去,还会是怎么样的情景。   池雨和乔牧原结伴走在林间的小路上,四周是一片嫣红。   乔牧原对四周的景色赞不绝口,这里的枫树都是上了年岁的,给人一种古朴的味道。“听说这里也要开发了,我看这边的环境,做一个休闲住宅区倒是挺好的,那个天然的湖泊真的好漂亮,可惜我和默然要忙世纪大楼,倒是没有功夫管别的了。”   他的语气里不免有一丝遗憾,这么好的一片地方,要是到了他的手上,势必会好好规划,甚至是自己动手设计,以求不去打破这么原生态这么宁静的地方,要是能住在这个地方,在那片湖边建个房子,背后是大片的枫林,每年到了秋天红叶铺满道路,倒有点隐居的意思了。   池雨看着满眼的秋色,这里居然都要开发了。她离开桐城的时候那么小,对于这个城市的记忆一直是模糊的,一别数年回来,去过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而已,想想自己回来的这么些日子,她竟然发现对于这里还是有一丝陌生的感觉,尤其是最近尤为明显。   其实乔牧原知道她是一个恋旧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她对他避却的时候丝毫没有淡出她的世界,对于这里,是她生命的开始和带着挣扎的归属,可是那与这里无关、之后的十年生活才是她的生活和习惯,所以他不敢远离,以她淡漠的性格,如果他真的放任她自己去,她会成长,会成熟,可是他也怕她会成为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去。   这样的冒险,叫他怎么敢去赌。   不知不觉两人顺着路已经走到了山下,池雨看着上山的阶梯出神,那么高,一层一层的,现在再走一次,她还有上去的勇气和毅力吗?   乔牧原一向是个运动达人,见她站在那里不走,问她:“这山是挺漂亮的,你想上去吗?我记得你一直不太喜欢运动或者爬山什么的。”   池雨笑笑,确实,让她爬上去,估计真的会要了她半条命,在她的提议下,两人往湖那里走去,路上乔牧原问她,高考是不是还是和以前的意愿一样,去他和池默然读的那所大学深造,或者是按照池家老爷子的意思就在桐城附近的高校读书。   池雨摇头,乔牧原知道这是也没想好的意思,她就是这样,不喜欢费心去想以后的事情,笑着说:“没关系,按照你的心意走吧,反正怎么样,也不会落到你养家的下场。”   考进池默然和乔牧原的学校,是池雨从小到大的愿望,而且她也一直在努力,只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样一个她从小到大都奢望的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变得没有那么重要,或许,她真的应该考虑清楚,什么才是她心里真正想要的。   秋风一阵一阵的吹过,两个人身后的红叶被风带着,在路上飘得跌跌撞撞,撞到人影,又复而平静。   放学过后,唐远再一次对着老师留下的作业哀嚎,不明白人为什么会经历高考这件事情,家里的老爷子又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天天念叨着靖轩成绩有多好,苏家的孩子当时又多优秀,一天三次和吃饭同时进行,搞得他现在都不敢进餐厅了。   他卷着书包和池雨一起蹭到池家,扬言说想念池家伯母的手艺好久了,池母本来就喜欢这些孩子,此刻见他嘴上抹了蜜一样的夸她,人又长的乖巧可爱,当即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又嘱咐他复习千万不要太费神,想吃好吃的就来她家,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了就来家里找池雨和默然,唐远连忙道谢,又说小雨平时在学校已经帮她很多了,是在不好意思,池母见他为人谦和,活泼可爱,不像自己那个儿子从小就老端着装大人,不禁又对他喜上几分,表示一会儿就亲自下厨给他们做好吃的。   池萱窝在沙发上,正和看书的哥哥闹着玩,见状倒是停下来,扁嘴:“唐远哥哥面子好大,我昨天说想吃妈做的狮子头,她都没跟我做呢。”   唐远看着池萱像洋娃娃一样的脸蛋,凑过去,上手捏了两下,笑眯眯地说:“阿萱乖,一会儿你妈做好了狮子头,哥哥让你吃两个啊。”   池雨和池默然笑,就算他们不是在这里从小长大的,可是回来之后,这院子里关于他的传说可是没少听,据说这人从小就是靠着一张好嘴和干净的娃娃脸,见到哪家的大人都说好话,把各家的妈妈辈儿的人都哄的服服帖帖的,他是这家吃吃那家吃吃,长这么大愣是没有养成挑食的毛病。   池雨拿书丢他:“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可别招惹阿萱,小心她一会儿哭了,我和我哥可不帮你哄。”   池家最小的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正因为唐远刚才的话生气,唐砚见状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一遍咂嘴,这池家的伯母,把池默然和小雨养的这么乖巧懂事,怎么把个小女娃娇惯成这个样子了,动不动就要哭啊。   乔牧原算准了时间来蹭饭,他在桐城一向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在池母邀请了多次让他来家里住却被他拒绝的情况下,池母妥协,但是要求他只要一有空就要到家里来吃饭,因此乔牧原最近倒是经常过来吃。   吃饭的时候唐远倒是留心了一下桌上的情况,池家家里人多,再加上他和乔牧原两位客人,因此显得格外热闹,此时正是乔爷爷独居上座,池伯母带着阿萱坐在一边,他和池默然在一边,至于乔牧原,从他进来,到吃饭,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池雨一边,池家人显然也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现象,或者说他们早已把乔牧原当做了自家人看待。乔牧原和池默然很早就海外留学,见多识广,现在又在商场春风得意,连唐远都不得不承认,这人见识不凡,谈吐风趣,为人谦和却张弛有度,很得池爷爷的喜欢。这样优秀,如此,他才有些明白靖轩一直面对池雨一直却步不前,除了前人恩怨之外的因素。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感情太深,自然希望她过的更好而已。    ☆、往事   这几天靖轩都没有出现在学校里,因为他爷爷入秋以来身体一直不好,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更是没经住凉意,一病不起,现在正在医院里住着。   今年秋天的雨格外的多,并且天气变幻不定,上午还是晴天,下午却开始大雨滂沱。靖轩从医生那里了解过爷爷的病情,看着楼下被雨水打湿一地的落叶,他自小一人,虽说有一个爷爷,可是自从他的爸爸妈妈去世之后,就再没有见他对自己笑过,从那一刻起,爷爷对着满是泪水的他训斥一番,告诉他身为靖家的男孩子不可以哭,要学会坚强,要学会对生活中的一切百毒不侵,他就再也没有哭过。   那时候,一下子威风八面的爷爷也是大病一场,好转时已经苍老了很多,他虽然很想趴在爷爷的怀里放肆的大哭,告诉他自己有多想爸爸妈妈、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害怕,害怕如果爷爷真的一病不起,这个世界会不会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那时候他心里装着失去双亲的痛苦和对未来生活的恐惧,时刻观察这爷爷说一定下一秒就会变色的深情,他就只好偷偷在半夜里跑到妈妈房间里的床上偷偷的哭。   后来唐爷爷带着唐远来他们家里,那个傻乎乎的男孩子牵着爷爷的手一蹦一跳的,时不时还要抱着爷爷撒个娇,之后看他伤心,纠结了好久,拿出攥在手里好久的糖果,拍拍他的肩膀:“我爷爷说男孩子不可以哭,所以我也不哭,他不许我池塘,这是开车的叔叔偷偷给我的,我都没有舍得吃完。现在我给你吃了,你就不要再哭了。”   后来过了几个月,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池雨了,有一天看见小雨的妈妈从房子里哭着出来,还有默然,看见他之后用一种在他当时的那个年纪完全不懂的眼神看着他,还有他背后的房子。那一次,池家的灯亮了一天一夜,他趴在自己的窗户边看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第二天早上唐远告诉他,小雨丢了,对方没有留下任何消息。   那一刻,他急坏了,或许是因为小孩子的敏感,或许是父母出事以来爷爷的反常和性格反差太大,也或者是他观察了爷爷太久,靖轩想到昨天下午,韩家的叔叔来了之后,和爷爷一起出门,爷爷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跑去找韩沭,问韩沭他爷爷和爸爸去了哪里,韩沭说他爷爷在家里,爸爸已经一天不在家了。靖轩急坏了,大喊着让他快去找爸爸,声音太大惊动了韩家的爷爷。韩爷爷年纪已大,平日里早就已经不管事了,这时候听靖轩哭着断断续续的喊,慢慢就听懂了他的意思。事关重大,韩老爷子也不是糊涂人,立马拉着靖轩说:“好孩子,你别哭了,爷爷知道了,你先回家去,不要告诉别人你哭过,也不要告诉别人你来过,爷爷这就让人去找你池家的妹妹。”   那天晚上,爷爷回来拿东西,躺在床上装睡的靖轩偷偷跑到爷爷的书房外,听到爷爷和韩叔叔的声音,隐约中听到他们说北郊的氓山,还没具体听到些什么,就听到他们往外走的声音,靖轩赶紧跑到床上去躺好。   靖老爷子打开孙子房间的门,看见孙子所在床上,怀里抱着以前和他爸妈的照片,或许是因为心急,他并没有过多停留,如果他看得再仔细一些或者是打开灯的话,他就会发现靖轩有些发抖的小手。   靖轩等爷爷出门之后才出来,想要跑出去却发现家里的门被爷爷锁了起来,没办法他只能从窗口往外跳,跑到池家的时候,小雨的爷爷、爸爸和妈妈都在,池母的手紧紧被丈夫抓着,看得出来她有控制不住的颤抖。池爷爷那边,居然也发现了韩爷爷的身影。   再后来,池雨被人从氓山找了回来,听说是受了惊吓,从此再也没有被外人看见过,因为隐藏的好,当时这件事情并没有被太多人知道。   可是池雨被妈妈哭着从池家抱走的那天,靖轩因为在家里,所以从窗子上是看见过的。   池爷爷不喜欢小雨的妈妈,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因为池爷爷的强横,小雨和默然一直是在这边带的。那一天,应该是小雨被绑架的事情刺激到了,池母上门,再没有了往日的温顺和谦和,池爷爷站在门口,看得出两人进行了一场并不愉快的剧烈的争吵。池雨的爸爸后来赶到,池爷爷又指着他骂。   后来,池雨和默然被接出了这个院子。   再后来,他就听说,池雨一家因为工作调动,迁居到了国外,一个当时他只在地图上看到过的地方。   十年过去了,当时他爸爸的死在爷爷身上留下了太大的创伤。他的妈妈,在他爸爸去世的半个月后,骗他说不舒服需要吃药,第二天早上就再也没有醒来。本来是祖孙两个相依为命,可是爷爷再也没有半个笑脸给他。小雨被找回来之后,爷爷回来看到他的眼神他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忘掉,那天爷爷让他跪在他父母的灵位前一夜,并且一个月再没让他出门。   一个月后,小雨已经走了,池爷爷因为没有了孙子孙女,儿子又远赴他国生了病,他被爷爷近乎严苛地培训着,不管是从功课、还是喜好或者是性格。   然后,那一年的年末,韩家的人从这个院子里搬走了,唐远的爷爷带着他搬来,他和唐远成了亲密的伙伴,一年后,再搬来一个苏家,他们家里有一个彬彬有礼的男生,很多大人都喜欢,特别像以前的默然。   再然后,十年孤寂。   可是这充满寒意的秋天,爷爷病倒后,看到他苍老的容颜,靖轩还是有止不住的心疼和不舍,尽管这十年来他不曾温情对过自己,可他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和姥姥一样至关重要的血亲,还因为妈妈和他告别之前多次重复的叮嘱。   病房里,一向不服老的靖戎,此刻不得不在岁月和病情面前低了头看着孙子进门之后的神色,就知道医生又说了那些啰嗦的话,不禁冷哼:“别听那些狗屁医生的话,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还能活多少年我心里有数。”   靖轩没有接他这话,把带来的保温桶拿到桌子上:“医生说你要吃些清淡的东西,我是我去城西老铺子买的,你最喜欢吃的粥,你喝一点吧。”   看着孙子不急不忙的把吃的东西给他整理好,一转眼那么多年就过去了,当年那个只知道偷偷在半夜哭得小孙子现在已经成人,风姿飒爽,大气沉稳有聪明睿智,他们靖家总算是后继有人。   靖老爷子捧着粥,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问:“我听他们说,你之前坚持不做世纪大楼,倒是一门心思、认认真真的准备为西山的开发做准备?”   靖轩自然知道公司的事情是瞒不过爷爷的,随即点头:“是的,这个项目虽然比不上世纪大楼的规模,可是要费心做好,也不是一个小的工程,而且,如果我们能顺利拿下来的话,后期所带来的效益和影响,也绝对能给我们带来一次很大的飞跃。”   靖老爷子点点头:“嗯,那准备的怎么样了?”   靖轩回答:“初步的计划已经做出来了,我准备再加一些自己的构思和改造,在整体创新上再加一些调整,下个月应该可以做出成果了。”   靖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孙子从小就没让他失望过,甚至比他爸爸还要优秀,只是,怎么就偏偏一门心思的看上池家的丫头了呢,自己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十年前,他怕到现在,他也绝对不能失去这一个唯一的孙子。    ☆、悠闲时光   乔牧原到池默然的办公室里,见他正在椅子上无聊的转着,问他:“这么闲,设计稿怎么样了?”   池默然丝毫没有改变原先的姿势,斜着眼看他:“我怎么着也是你同门的师弟了,虽说你的脑子是比我们强大了那么一点点,可是大哥,你总是这样质疑我们老师的收徒水平,这样真的好么?小心我告诉老师喔。”   乔牧原摇头,这人从小就爱跟他拌嘴,池雨却从小温柔沉默,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生的性格,倒像是反了一样。   池默然起身倒了两杯水过来:“终于没有那么忙了,天天准时下班的感觉真好啊。”   乔牧原点头,但是两人也知道,这样的惬意也只是暂时的,只要世纪大楼拿下来,那两人的忙碌绝不会比现在的程度要少,太阳都快要落山了,他看看还闲着的池默然,调侃他:“还不走?音乐会不看了?”   池默然整整领结:“看,怎么会不看呢,我有两张票,走吧,要不要一起去看,天天忙,脑子都要生锈了,太需要净化一下了。”   乔牧原想着反正下班也没事,两人索性提前结束工作,出门忘音乐厅那边去了。   演奏刚刚结束,林雅悦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后台工作的小妹妹就抱着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花过来:“雅悦姐,这是刚才有人让拿过来给你的。”   林雅悦抱过来:“谢谢,这谁送的?有留名字或者有看到长什么样子吗?”   那小姑娘摇头:“不知道叫什么,送过花就走了,可是那人长的好帅啊,旁边还有一个人,长的比他还要好看。”   林雅悦看看花束,里面夹着一张精致的卡片,并没有署名,笔迹飘逸,便笑着对那小妹妹说:“谢谢你啊,我知道是谁了,你去忙吧。”   小姑娘八卦的问:“姐姐,你不是一直单身吗,这样子是有人追你咯?”   林雅悦把花放好去收拾自己东西:“好了,小姑娘不要那么八卦,我要赶紧回家了。”   换好衣服,林雅悦回头看看那一大束浓艳的玫瑰,想了想,把它们丢在这里挺可怜的,索性就抱起来带回家了。   十二月的中旬世纪大楼招标开始,做足准备的乔牧原和池默然自然没有太多慌乱,乔牧原甚至赶着走之前的上午还平心静气的和爷爷下了一盘棋,两人全部正装打扮,下午早早的就从家里离开了。   池雨放学之后两人还没有回来,带着阿萱去逛街,池萱摇着姐姐的手:“姐姐,哥哥他们今天又很重要的比赛是吗?”   池萱听见阿萱把招标理解成为比赛,低头笑着跟她说:“是啊,阿萱怎么知道的?”   池萱自信的笑了:“哥哥走的时候我问他,牧原哥哥告诉我的,那姐姐,哥哥他们会赢吗?”   池雨想了想,对池萱说:“阿萱,你该相信,就凭他们两个长的那张脸,那些评审也会对他们另眼相看的。”   池萱脑子里饶了绕姐姐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哥哥和牧原哥哥好看,姐姐好看,阿萱长的也好看。”   池雨捏捏小姑娘的脸蛋:“对,阿萱长的最好看了,比姐姐小时候还要好看。”   不出所料,当晚的结果必须是大获全胜,走出会场之后,大家纷纷议论这两个出色的年轻人和他们的方案,不愧是世家子弟,他们有的输的心服口服,有的惊讶,有的艳羡,两人只管与众人寒暄。   早早收到消息的池老爷子高兴的合不拢嘴,一年让家里等着没吃饭的他当即找来儿媳,让她多准备一些好菜,他们全家好热闹热闹。池母也高兴的不得了,饭菜更是她亲自下厨,早早的就准备好的又看老爷子心情好,于是赶紧去打电话,询问儿子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边又跑到厨房,跟叶阿姨商量着是不是再多弄一个汤好。   饭桌上,老爷子还破例喝了些酒,众人顾及他的身体都去拦他,老爷子表示只喝两杯就好了。看着子孙出息,老爷子只觉得心情舒畅,身体上什么毛病都没了,一时还和众人讲起来他年轻的时候怎么怎么样。   饭后池母在厨房里收拾,把过来帮忙的池雨赶出去叫他们在一处说话。   池默然走到厨房里:“妈,我来帮你。”   “好啊。”池母笑着说,池默然就过去把妈妈洗好的碗一个一个接过来,擦好,再规规矩矩的摆好。   池母看着身边这个优秀的儿子,从小就没养在自己身边,后来长大了,总听别人夸奖他,说自己是多么的有福气,夸着夸着他就长大了,长成了家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池默然看妈妈出神,喊她:“妈,你想什么呢?”   池母回过神:“喔,妈在想这些年的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一转眼你和你妹妹都这么大了。默然,你从小就懂事,你是长子,爸爸妈妈对你就格外严厉些,别的小朋友都玩耍的时候,你就知道乖乖地在屋子里学习了,这么多年,你有不开心过吗”   池默然笑:“妈,你看你又来了,那你们对我严厉我还能不知道是为我好啊,我要是长到现在什么都不会,那才是不对呢。再说你也说了,我是长子,上有爷爷父母,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我不争气,将来怎么给她们做个榜样啊。”   池母点点头:“你都这么大了,妈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只等你将来赶紧娶个媳妇儿,妈就等着抱孙子了。阿萱又小,从小就娇生惯养的,现在正是爱玩的时候,因为是最小的,从小也就由着她的性子来。倒是小雨,我操心了十年,小心翼翼的养着她,这孩子以前遭罪,不然我也不会逼着你爸爸带着咱们到国外去,虽然说这么多年了,小雨性格也挺好,可我是真不想让她呆在这里。”说着她回头看看客厅里,池雨乔牧原两人正在说话,不禁叹口气:“牧原是个好孩子,从小那几年要是没有他,小雨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好,我看着这么些年,他们两个的感情也不错,要是,要是以后他们两个在一块儿,我也就放心了,牧原的心思,咱们也是知道的,除了他,我还真不知道能把小雨雨交给谁去。”   池默然点头称是,两人也把厨房收拾的差不多了,他看妈妈又开始担忧着这些事情,过去揽着池母的肩膀:“妈,你别操心这些了,这也不是您操心就有用的,再说了,小雨还小呢。”   池母一想也是,倒真是自己想的太早了。不过她是真喜欢牧原这孩子,小雨这么小,要是他真能等个几年,那她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对不起,弄丢了你   池雨面前放着一花瓶,捡着餐桌上的花往瓶子里插,一边和乔牧原说着话,还时不时地检查一下插的效果,不行就重新再来,她不喜欢太浓艳的花,所以挑的都是些淡雅的。好不容易弄好一个,她自己看了看还挺满意的,推到桌子中间去给乔牧原看,乔牧原一直看她插花,成果出来他认真端详了两眼,伸手把其中一个显得多余的花枝拿掉,果然比之前又好了一点点。   池默然在不远处捧着茶杯微笑,怕什么呢,时间还那么长,不是吗?   靖轩支了一个画架在窗前,慢条斯理的调着颜料。   对面的窗子里灯光亮着,隔着窗帘,并不能看到里面的人,一扇被花围着的窗子,一株老树,一盏路灯,他已经画了无数次。   池雨出来往屋子里收花的时候,看到对面微亮的窗台,得益于自己良好的视力,看到了对面多日不曾接触的人。   众人都以为靖轩早就已经搬离这里,靖家房舍空旷,只是池雨已经习惯了半夜无眠,自然看得到万物俱静之后那间小窗子里浅浅的光亮。   却不曾对他说过,谢谢你这么多天,黑色星空下一盏灯光,让她在偶尔打开窗帘后有一个可以眺望的方向。   谢谢你这么多天的陪伴。   西山下,早已经是入冬的景象,那一面平时她最喜欢的湖水此时没有一丝波澜,就连漂浮在上面的枯叶都浮现着沉归于大地的寂静。   早已经没有了红叶,四周连行人都少的可怜,大家都呆在暖洋洋的屋子里,欢声笑语,自然不会想起这样一处凋零的地方。   靖轩来的时候,提着一个包裹好的相框。   池雨安安静静的站在湖边,他只看到她的长发,还有她骨子中流露而来的淡漠和孤独。   而这样的孤独,却始于他们靖家。   他忽然想起子谦去外地的前几天,他们有过一次单独的谈话。   那时候还是夏季,他们刚刚从澜川谷回来,池雨去伦敦之后。他去苏家的时候,苏子谦正在收拾行李,见他进来招呼他随便坐。   靖轩问他:“学校去那么远的地方,东西都带齐了吗?”   苏子谦看着被妈妈强行收拾的满满的箱子,回过桌前把一直在那儿的相框拿过来:“差不多了,再带上它就好了。”   那是那一次他们一起去西山的时候,唐远给他们拍的合照。一年前后,天差地别。   靖轩放下相框,不知道笑里带了几分欢喜:“那时候,唐远拍照技术还真不怎么好。”   苏子谦也笑,孙鹏说过,这张照片唯一的亮点就是逆天的颜值。   想起池家回国后他们的第一次初见,苏子谦问:“那时候,你们阔别多年,只是第一面产生的,应该还不是爱情吧?”   靖轩微笑,当然不是,他们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认识,分离的时候也都是孩童,哪里能懂这么多的东西,回来之后,也只是一种久别重逢的熟悉感和陌生感。   可是不偏不倚,她还是走到了心里。   只是命运使然,天意凑巧。   苏子谦到拿出一张相框:“当时我们洗照片的时候,你说你不要,我给你留了一张,这张照片,我已经替你保管了这么久,现在我都要走了,你把它拿回去吧。”   靖轩接过,夕阳里她笑的温柔静好。   苏子谦想起那一夜他因为有事出门而偶然看到的场景,梧桐树下安静拥吻的两个人,那一刻他忽然释然了,他从来不是她可以放进心里的那个人,也绝不会是日后可以和她携手一生的人。   那他找准定位,做她的知己刚刚好。   他看着照片里的一群人:“这个样子,估计是再也回不去了。唐远虽然大大咧咧,可是他在这儿陪着你。我还是放心的,要是以后,真的到了不得已的情况,我也相信你会有你自己的判断和决定,只是,不要影响到小雨就好。”苏子谦上前拍拍好友的肩膀:“我走那么远去上大学,别怪我。”   靖轩摇摇头,他知道子谦一直以来的性子,兄弟多年,他们早就不需要任何的解释,也不会有任何误解。也是不管相隔多远,只要你需要我就在的亲密伙伴。   苏子谦笑着说:“我走的时候,你们就不要送我了,反正我又不是不会来,万一唐远那家伙机场再掉几滴泪我可就受不了了,我们还是不要说再见了。”   靖轩点头,两人相视而笑,反而觉得不需要什么言语。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照顾好自己。”   他和池雨并肩而立,池雨看着前方:“这个地方真的好美,可惜美好总是保存不住,这里也要开发了,不知道明年秋天,还能不能看到这里满山红叶的样子。”   西山要被开发的消息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这里远离市区,山清水秀,自然会吸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只是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时候微微吹起了风,冬天里的风吹到脸上会感觉有些生疼,靖轩沉思了很久额才开口:“这么漂亮的地方,的确有点可惜了,我想不管这块土地被谁开发,那人都不会辜负这里的美丽。”   “但愿吧,不知道这里最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样的城市,早就已经变了味道,哪里都找不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就连空气,都没有了以前那样的纯净。”   靖轩看向池雨,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她把挡着眼睛的头发拨到耳后:“这么快又是冬天了,总感觉比去年还要冷,不知道今年的雪会不会有去年的多,对了,你寒假里还去老镇吗?”   靖轩点头:“去,今年姥姥的身体又差了一些,我去了几次,情况都不是太好,她又不跟我来这里,只能先找人照顾着,今年有空一起去吗,上一次,她还跟我问起你呢。”   那个古老宁静的小镇,池雨还真的特别喜欢,那才是生活本来该有的样子,姥姥送给她的香囊还在她房间里放着,想起来那个慈祥从容的老人家,她就觉得很温暖。只是她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该再一次去了。   靖轩不想为难她:“姥姥不喜欢我开车回去,所以我还是会坐汽车回去,你如果来的话,还是老时间的那一班车。”   他把带来的画递给池雨:“这是我画的一幅画,万一我们今年新年见不到的话,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好了。”   池雨伸手去接,触碰到画框的时候露出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印在他的眼睛里触目惊心。   池雨见他看着她的手腕,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样子,稍微有一些不自在的笑了,她接过画放在身边,靖轩拉过她的手直视那道伤心,触摸上去有着很明显地感觉,长久以来,她的手腕上不是带着表,就是戴着别的什么饰品,这道伤疤从没有人知道过,就连他,都只是知道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程度。“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会留下这么明显地一道伤疤。”   池雨抽回手,笑着说:“以前一直害怕看到它,总是想着把它藏起来,可是牧原说的对,我隐瞒了那么多人却一直骗不了自己,时间久了,它就成了我的心魔,所以以前那几年我才过的那么痛苦,这是心里的隐疾,医生怎么可能治得好呢。不过后来想想也就没那么可怕了,幸好只是碰到了手腕上了,当时要是一不小心碰到脸上,那我可就真的一辈子不敢见人了。”   靖轩听着他故作轻松的语气,隐隐的心里有一点点疼,问她:“那现在呢?”   池雨转身看着别处:“现在好多了,都十年了,我早就长大了。”   靖轩苦笑,“那我该谢谢他,救了你。”   看着她的侧脸,睫毛像扇子一样轻轻煽动着,靖轩一把把她拥到自己怀里,她抱在怀里那么小,那么纤弱,可是平时总是故作坚强给别人看,他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有了温度:“你为什么不把心里的话告诉我,为什么坚强给这么多人看,你怕黑、怕冷、怕一个人、不爱钢琴、一个人画画,那么多的夜晚你不敢睡觉是怎么熬过来的。”   被他抱着,池雨感觉自己像是洋葱一样,心里被他一层一层的剥开,感觉到他的力道一点点变紧:“你睡不好的那些晚上,我都知道。”   两个人的温度隔着厚厚的衣服交织到一起,夕阳远远的望着,第一次池雨觉得满山荒凉的西山会这么漂亮,在视线逐渐模糊的时候,靖轩听到她有些沙哑的声音,欣喜、又带着小心翼翼的:“那一年,我妈妈把我从大院里带走的时候,我看见你,我叫你了,可是隔着窗子你站的好远,你都没有听到。”   靖轩任由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肩窝里,凉凉的泪珠滴落到他的脖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对不起。”   对不起在你伤心绝望又恐惧的时候找不到你。   对不起,在你长大的十年里缺席。   对不起,在你离去的时候,只会傻傻站在原地,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对不起,弄丢了你。    ☆、为你作画   池雨要把屋子里挂了好久的那幅画摘掉,正手忙脚乱的站在凳子上往墙上比着画框。   池默然推门进来,“哇,这幅,你从国外坚持抱回来的宝贝,你居然要把它换掉啊,你今天是不是疯了啊,大晚上不睡觉。”   池雨比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把那幅画弄下来,只能求助池默然过来帮忙,这幅画以前她喜欢的不得了,池默然跟她要了多少次都不给,池默然摸摸鼻尖,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虽然是诧异,但是担心细皮嫩肉的妹妹摔倒的好哥哥还是把池雨拉下来,麻利的把之前的那幅画给摘了下来。   “这幅画当时好不容易买到啊,你说不挂就不挂了啊,我要了好多次你都没给我呢。”   池雨把画递给他:“呐,给你了,拿走吧。”   池默然惊到了,怎么过来帮个忙还平白捡一大便宜,但他还是欣然接受了亲妹子的礼物,反正屋里正好可以回去挂上,看见池雨又撕开一个一个画框的包装,忙不迭的又跑去挂好,下来盯着那画看了会儿。要说画么,画的还真不错,只是看手法,也不像是名家画出来的呀,一个隐约的女孩子的背影,透露在烟雨朦胧里,整幅画色调简单,像水墨画一样,但是简单里又透露出一丝大气、一丝婉约,可以看出画者是有几分功底的。   池默然捅捅池雨的胳膊:“哎,这画不错,你从哪儿整的呀?给我也弄一个呗。”   池雨才不理他,都骗了袭击好几幅了,还别提这人还真奇怪,自己不会画画的,找好东西的能力还真挺厉害的。“怎么了,我画的不行啊,有本事自己也画去。”   池默然笑她:“哟,咱们家小妹妹的画技什么时候画画这么好了,看这画的手笔,功力怎么着也得比你多个一两年的,好家伙,都说成是自己画的了呀。”   池雨见他笑自己,瞬间红了脸,追着他就要打,池默然抱着花左右闪躲,一边顾着她一边叫着:“你小心小心,这画宝贝着呢,你别碰掉了就不好了。”池雨还是不依:“那原本就是我的话,我想碰就碰,你管不着。”   池默然大叫:“说好了送给我的,你自己得了好画挂起来,明天我让牧原也给我弄一个挂在屋子里头,我看你练几年才能赶得上。”   池母推开门就看到池默然抱着一幅画,兄妹两个追着打闹,连忙叫住他们:“哎哟,都多大的人了呀,还在屋子里闹,你们都当你们还是阿萱的年纪了呀,不知道羞。”   池默然一个箭步抱着画闪到池母身后,冲池雨摇了摇头,池雨哪里肯示弱,何况他们兄妹几个感情又好的很,是打闹习惯的,过去拉着池母的手:“妈,你看我哥他就欺负我。”   池母笑着拍拍池雨的手,“行了,他要是再欺负你妈给你出气,你哥哥从小就疼你,你小的时候不记得事了,你们两个天天在一块儿,旁人就是从你手上夺过去一颗糖,你哥哥都能追着人家给要回来,更别提谁敢欺负你了,那就上去跟人家打架去了,哪会欺负你,不过是看你是女孩子家的逗你玩儿呢。”   池雨这才作罢,池母这才记起来自己上来干嘛,笑道:“看我,被你们一闹脑子都不记事儿了,你们叶阿姨看你们晚饭吃的少,给你们煮了宵夜,快走吧,一会儿要被阿萱那个小馋猫吃光了。”   母子三个一块儿往楼下走,池默然趁机对池母说:“妈你平时管管阿萱,叫她别吃那么多,女孩子家的吃那么多,长大了万一胖了可怎么好。”   池母拍拍他的头:“行了吧你。”   三个人这才笑着下去。   夜色正浓,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韩家的别墅里,韩沭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却并不打开,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极有节奏。   韩越敲门进来,见哥哥晚饭都不吃,又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呆了半天,怕他饿着,所以给他带了点食物上来,却看到哥哥愁眉不展的样子。早年家道中落,亲友也大多避之不及,他也知道要不是爷爷苦苦支撑,哥哥这些年劳心劳力,以至于现在在桐城商界,这才没有人再敢轻视他们家半分,所以他在学业上从来不肯放松半分,就是为了能早日为家里做一些分担。   他把东西放到桌上:“哥,吃点东西吧,别把身体累坏了。”   韩沭这才把钢笔放下,池默然和乔牧原拿下了世纪大楼,西山的开发案正在筹备,听消息说靖家也在交涉中。可是他们家又涉及房产不多,目前还没有把我能拿下一个完整的大项目。靖家她是从来都没打算去合作的,池默然和乔牧原他接触过两次,出类拔萃却生性淡漠,待人谦和,在他们完全有能力能自己完成的情况下是肯定不会和别人合作的。   各家都在发展,他要怎么做,才能找到一个有利于他们韩家的局势呢?   韩沭的手抵着下巴,沉思了好久,这才对对面的韩越开口:“这池默然和乔牧原也就算了,靖轩,以前倒是小看他了,没想到,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了。”   韩越知道早年因为自家受重创最直接的就是因靖家而起,所以对于靖家一直有些心结,这也难怪。可是爷爷已经去世几年了,想到爷爷生前的教导,韩越还是酝酿了一下,对韩沭说:“哥,其实,你也不要老是想和靖家较劲了,你忘了爷爷生前总是说--”   “我没忘。”韩沭平日里看似玩世不恭,心里却极有城府。爷爷在世的时候,虽然经历了重大的家庭变动,一生荣耀却跌落谷底。当年因为靖家池家的事情牵连了自家,他自知是父亲不对,但是受制于靖家,又怎么会没有几分的威胁与无奈。所幸的是池雨没事,又因着爷爷和池家老爷子一起找到了池雨,顾念着平日里的情分,池家倒是没怎么样,可是靖家的老爷子丧子之后就像一个疯子一样,事后却对他们家不管不问,甚至于为了掩盖事实把他们家打压了下来,连池家都帮衬了一把,没想到靖家却如此绝情,不过自古也是,因果循环,他们自己家的过失,他们自己认。爷爷生前一直教导他们,日后不管是继续从商也好,有后代读书为官也好,不必再与靖、池两家有接触。   可是好多时候他也在想,凭什么这样,凭什么他们家就要成为别人争斗中的牺牲者?难不成他们靖家就一点暗处里的事情都没有?   他握着拳头拍了一下桌子,脸上还颇有些愤愤不平之色。   韩越叹口气,刚拿上来的饭菜,这会儿倒是又凉了。他这个哥哥,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还是孤身一人,那还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池默然还真的去问乔牧原开口要了一幅画,许久不曾动笔的乔牧原不知道他突然兴冲冲的跑来非得逼着自己给他画一幅画是什么意思,问他却原来是因为兄妹两个置气,他气不过这才来找他不禁莞尔,乔牧原摇摇头,这样搞笑的兄妹俩,不过看来小雨现在性子变得活泼多了,不像前几年。当即趁着周末空闲在家,翻出画笔颜料,准备动手画画。池默然却拉着他走:“不要在家画了,多无聊,你看你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多久没用了,东西也不全,走走走,去我家画,小雨的屋里什么都有,咱们去拿她的,就当着她面画。”   乔牧原无奈,只能跟着他走,这人还是做哥哥的,到底是几岁的。   乔牧原画画,池默然和池萱自然都来围观,左右看看却不知道画些什么好,大冬天的,连树叶子都没有几个。乔牧原看他:“大哥,你要我来帮你画什么?”   池默然左顾右盼,看到家里刚刚弄好的小吧台,跑过去收拾好,把客厅池雨插的花放上去,搬来一个高脚椅,把池雨拉过去坐好,池雨拗不过他,只好去房间拿了一本书过去坐好,池萱也乖乖的拿着自己的书在姐姐旁边的地毯上坐好。池默然摊摊手,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池雨一有书,安安静静坐着不动半天是可以的,倒是池萱这个小女娃有点儿不老实,乔牧原只能先把她画画好,叶阿姨见他们几个年轻人玩的开心,又切了好多水果出来,夸乔牧原画的真好。池萱的人物一完成,立马蹦起来跑到乔牧原身边,说是要看看牧原哥哥把她画的好不好看,看完就老师站着看他画画,后来饿了又去找吃的,池默然抱着一个电脑窝在一边的沙发上,那两人,一个安安静静的做模特,一个拿着画笔腾不出手,叶阿姨准备这么多好吃的,倒是便宜了他,一边打个游戏,一边闲下来挑几块儿水果,看看那边画的怎么样了。从小到大乔牧原画过不少次池雨的画像,整理一下都要有一本画册了,画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慢慢悠悠的,一个下午的时间就算过去了,池默然凑过去:“嗯,画的真不错,看这俩姑娘,长得多好看呐,就是像她哥,小雨你快过来看,比着你房间里的那幅画不差什么吧?”   池雨懒得理他,走到一边拿水果吃:“这人脸皮厚的,夸个人还拐弯抹角的给自己贴金,从小到大画那么多张了,我长什么样子,还不如上去照镜子呢。”   乔牧原洗干净手出来,见他们说的正热闹,问:“什么画呀,你们俩说什么呢?”   池默然咬了一口苹果:“就是我跟你说的,小雨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画,我看了,你这幅啊,比着那个不差什么,回头我就把它裱一下放到我自己屋里啊。”   “是嘛。”乔牧原好奇:“什么画呀,你们说的这是,一会儿我可得去看看。”   池默然打了个响指,表示没问题。   池雨想起那画的来源,连忙把话题引开:“那个,哥,妈今天怎么一下午没看到了,她做什么去了呀,我想吃她做的排骨了。”   “喔,妈呀,和李阿姨一起逛街去了。”池默然看看时间:“这也该回来了,妈做的排骨,我也想吃了。”    ☆、韩沭   晚饭自然是留到池家吃的,池母看到乔牧原那是一定不放人的。晚饭之后池默然急着把两幅画比个高下,硬是拉着乔牧原到池雨屋子里,来带那幅画前站好,在一边比较、又分析,叽里呱啦自己说了一大堆。   乔牧原定定的看着那幅画,只一眼他就变了神色,盯着那幅画一直看,画上的人在烟雨蒙蒙中若隐若现,又似乎要与烟青色融为一体,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   池默然在一边对比了大半天,还是分不出哪个更好,转身问:“牧原,你觉得呢,这两幅画,哪个好?”   乔牧原再看了一眼那画,转身出门:“不分高低。”   本就是同一个人,同样被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同样的情感做出来的画作,一个正面,一个背影轮廓,如何去比?   毕竟藏在心里,怎么样都是最完美的模样。   乔牧原略微又多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池默然想起来他今天没开车,是被自己拉来的,天又这么冷,站起来拿起车钥匙准备送他回去。池雨送他们到门口,池默然取车的时候他们两个站在门口,等到池默然车子过来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乔牧原走了两步台阶,回身叫她:“天气冷,不要在外面站着了,赶紧进屋去吧,晚安。”   路上乔牧原胳膊抵着车窗,脑子里回想起池雨当时执意要他带她学画画的场景,她那个时候不说话,看见他架着一个画板在草坪上画,抱着个布娃娃,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在他颜料快要用完的时候乖巧的把身边的颜料递给他,眼睛大大的,充满了亮光。   后来她执意要学,尽管不爱说话但是领悟力却极强,当时他还只是当她有喜欢又有天分,夸她聪明。   如今看来,原来如此,在比他还要早的岁月里,还曾经有一个日日学画的身影,留在了她的记忆里,哪怕她经历那么大一场劫难、哪怕是自我封闭。   那幅画,或许只有他才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精髓和感情,那样的视角和落笔,是丝毫不逊色于他的感情积蓄,小雨生日之前,曾经拜托他不提那一场婚约,却又不靠近不接近,如此过了这么久,其中的滋味,也是只有其中人才可以懂。   池老爷子看着孙女在客厅里对着画出神,叹了口气回房间休息了,小孩子的事情,哪里管的了大人去给他们打算了多少,自己的孙女,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不管怎么说,十年陪伴的光阴,所积蓄的感情,尤其是在她脆弱孤独的时候,就像阳光一样照进了她的生命里,青梅竹马,之后就是毫无忧虑的成长,就算不是深爱,也断然不能是可以割舍下的年少时光。   这一年赶在寒假之前,桐城就下了一场大雪,池默然风雨无阻的去听音乐会了,不爱出门的池雨却趁着下雪到了西山,这里人烟罕至,白茫茫的大雪没有一点被打扰的痕迹,满眼里都是纯净的世界。   远远的,她就看到一个身影,从一个小点慢慢变大,带着一串脚印来到她的面前,隔着飘散的雪花,两人在伞下各自微笑,这样的天气,他们能选择相同的地方,原来,真的有情之所至,心有灵犀。   她想,到了出发去小镇的那一日,她大概是会出门的。   陈曦问唐远池雨和靖轩到底会怎么样,唐远都摇头,他们两个,看得出互相在意,可是这份感情却像是在互相伤害。   他们从未在一起,却又像没分离过,明明知道对方的爱意,却又很有默契的不会在一起。   最近靖轩有些忙碌,西山的开发权迫在眉睫,中途韩沭却跑出来插一脚。   两人相对而坐,谁也不输谁的气势。   靖轩看着对面的韩沭,曾经,他们也算一起长大的好友。“你何必这样多此一举,明知道就算挣下了西山那块地方,可是它并不适合你,你的兴趣也不再此,何苦要误了你家这么多年的心血来赌。”   韩沭看起来桀骜不羁,嘴角更是一丝冷笑:“那又怎么样,世上没有所有好事都去你家的道理,我们也不是当年的韩家,就算拿上韩家全部家资,陪你们玩一场,大不了到最后,我们从头再来。”   靖轩皱眉:“韩沭,我知道当年算我们家对不住你,可是这些恩怨就不能停止吗?”   韩沭把身子往前倾,一字一句的说:“不能,那么多年,我爷爷的屈辱,别人对我们家的冷漠,你知不知道老人家一生的荣耀,最后只落得一个惨淡下场的打击,有多么痛苦,我父亲效忠你们家,最后是什么下场?”   这些年因为当年的事情,他们几乎没什么交集,韩沭遵循爷爷的教诲,东山再起从没去招惹过他们几家。   “我们本来可以不这样的,你想怎么样?”靖轩皱眉,这些恩怨若是可以化解,并非只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韩沭看着他:“好啊,那你把西山那块地让给我吧。”   “不行。”靖轩拒绝:“那地对你来说根本没什么好处,而且对我意义重大,我们小时候也有情分,我不想看着你走一条错误的道路。”   韩沭笑着看他:“你这人真是奇怪呀,你爷爷这么多年苦心栽培你,让你接管靖家,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跑来找我和解,想要西山我们各凭本事,你也用不着担心我,你爷爷要是知道你这样跟他唱反调,不知道会不会不开心呀?”   他起身离开,靖轩站起来叫住他:“韩沭,我不相信你真的分不清是非对错,也不相信你你会一意孤行,难道为了那些我们曾经最不屑的东西,我们要在意一辈子吗?”   韩沭走了,没有回头。   若是他真的铁了心,他们谁也劝不住,韩沭从小就是骄傲的一个人,是各个家长教育他们的典范,如果可以,真不愿意看到他们现在会是这个结局。   唐远最近也不自习了,放学抓着书包就跑,靖轩也很多天没有看见,池雨察觉到不对劲,放学揪着唐远的衣服拦住了他。   唐远想把衣服拉回来:“小雨,你赶紧松手,这样会耽误你的学习的。”   池雨把他拽的紧紧地:“你说,你不好好复习这几天都要跑到哪里去?去找陈曦玩?”   唐远摇头:“不是啦,她出去拍照了,不再桐城啊。”   不再桐城,那他一天到晚瞎跑什么:“你说不说,不说今天不放你回家吃饭。”   两个人平时是走的最近的,唐远有什么情绪是瞒不住她的,他哭丧着脸:“好了好了,你松开我我告诉你。”   韩沭坐在办公室正在看下面拿上来的报告,有人敲门进来:“老板,外面有一个小姑娘要见你。”   “姑娘?”韩沭奇怪:“又说叫什么么?”   “没有,只说她姓池。”   韩沭拿开东西:“行了,让他进来吧。”   韩沭泡了两杯茶,很讲究功夫那一种的,池雨进来之后递过去一杯让她尝尝。   他的茶味道很好,池雨把杯子放下,看向他说:“韩沭,其实,大家都被你骗了。”   韩沭笑:“是么,他们都说我狂傲自大、是一个自私奸诈的商人不是吗?”   “表象可以骗的了眼睛,言语可以乱的了心神,可是你的做派、你的内心和你的茶却骗不过人,想要瞒的住别人要先骗的过自己,其实你该庆幸你还是那个你。”   韩沭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小小年纪说起道理来还是挺厉害的,竟然让他无言以对。沉吟半天才哈哈大笑:“好啊,真不愧是池家的千金,果然聪明,比起我们,你虽然幼年有那么一场磨难,可还是幸运的多,其实你小时候长得挺可爱,那个时候我还挺喜欢你的。”   池雨点头:“我记得,也记得韩爷爷,他很和蔼,也有一身的正骨。”   靖轩听她说起爷爷,不由也有些唏嘘:“谢谢,如果他老人家听到的话,会很高兴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那当年的那件事情,你就真的没有怨恨过我们家吗?”   池雨低头笑了一下:“刚开始就是害怕,也不敢跟人说话,不瞒你说,我之后其实抑郁了挺长时间的,后来康复的时候,已经几年过去了,好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你们家也发生了那么多事,何况根本的原因,原本不是因你们而起。”   他们全都明白,有好多事情,牵扯了太多上一辈的利益和恩怨,历时多年也没有尽数化解,不让他们知道太多也是不想让这些旧事来影响子孙后代的生活和发展,不过长这么大,该知道的那些,他们也都心照不宣,只是不再提起而已,毕竟生活还在往前,他们要走的路也还远。   韩沭收起心思,倒是想起一个问题:“池姑娘,你今天找我无非是为了靖轩,只是恕我直言,你这样做似乎不太合适吧、。”   自从在唐远那里知道了靖轩在争取西山开发,池雨就决定帮他,韩沭这样讲,无非也是提醒自己明白自己的立场,免得做错,“多谢你提醒,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做事情还是会考虑清楚的。我们生活成样子,何尝又不是思虑的太多的缘故,做每一件事情都要瞻前顾后、计较得失,但却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我想,我们该活的自在一些,不给生活留下遗憾才是最重要的。”   韩沭挺她讲完,才知道她心里也是很有主意的,只是池家长孙争气,女孩子格外娇养些,平时里不管那么多事,想想自己,和她一样大的时候还不如她。   池雨知道韩沭本来就是明事理之人,现在闹这么一出,也不完全是真的想要西山那个地方,因此又道:“我既然来见你,自然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现在很多事情都由当年起,我求过爷爷,这是当年关于那件事我们池家所有的证据和东西,这件事情当年虽然没有闹大,我知道你依然担心,我爷爷说,从此之后,我们家再不插手,只当从没有发生过。”   韩沭的确有些心动,当年靖家下手,所用的缘由自然不是池雨被绑架这条,不然闹大了,他们家的下场只怕要惨烈几倍,靖家也绝不允许此事曝光,虽然池家的老爷子不提,只是这事情对于自家来说,还是彻底消失的好。   只是,当年靖轩的父亲出事,身为一个军人,执行任务岂止是一个人能决定的,只不过是池家的老爷子是直属上司,亲自下达的命令,靖家因此恼了他们,现在池家居然会由着池雨帮靖轩,难不成存了求和的意思?    ☆、牧原走了   池默然看着乔牧原挂掉电话,问:“韩沭打来的?”   乔牧原点头,池默然不禁有些怅然,韩沭打到乔牧原这里,倒是让池默然觉得有愧于他,不知道他现在心里作何感想。   池默然叹气道:“小雨终究还是去找了韩沭,十年前起,我爷爷便觉得有愧于靖家,只是他们家老爷子太过偏激,后来出了小雨那事,我爷爷也有些生气,这么多年还是这样的局面。小雨求到我爷爷那里,他也有些心软,毕竟我们家人丁兴旺,幸福团圆,靖家却只剩下两个人了,这才依了她,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乔牧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韩沭不涉及建筑却做了多年装修,这样,你把世纪大楼三分之一装修给他吧,他这方面也做了多年,应该是不会出差错的。”   池默然点头,这件事情能这样解决最好了,靖家生意刚刚起步,爷爷并没有要阻挠一步的意思,不然也不会把东西给小雨了。   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交代了余下的事情,乔牧原才对池默然提起回去的话。   池默然乍一听他要走也下了一跳,忙说:“你春节回去家里当然是应该的,可是年后工程开始动工,你不在这儿总归不行,真的不会来了吗?”   乔牧原这次回去,没有想到过什么时候再回来,工作差不多都已经安排好了,池默然也不是平庸之辈,在这里不会出什么,再说家里来过那么多电话,他大哥也需要他回去帮忙,他走了,想必池雨就不会那么为难了。   池默然也知道他要走的原因,一时竟无语挽留,半晌才叹气:“其实,没有你也就没有今天的小雨了,这些年里你下的功夫不比我们家里少,你现在答应了韩沭,又不告诉她,也是怕她为难,不知道是她几世修来的好福气。我爷爷和爸爸原本都中意你,又有这么多年的情分,我知道你自有你的傲气,不远勉强,这种事情,终究是强求不得。”   乔牧原向池家老少辞行,池老虽然舍不得,但是乔家老爷子也是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孙子,何况乔家家大业大,确实等着他回去帮忙。   和池雨告别,倒是没多说什么,和往常一样的微笑,拥抱,嘱托她有空去玩,虽然机会微乎其微。   在意你,怎么舍得让你为难。   在意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夜夜辗转难眠,怎么会不知道你悄悄画了一箱子那人的画像,怎么舍得你对自己充满愧疚。   自此,乔牧原回去和兄长接管家业,两年未涉足桐城。   他走后,池老在电话里和乔家的老爷子通了很长一个电话,问好,致歉。   乔老爷子反过来宽慰他:“老池啊,我们这个年纪了,不要管他们那么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啊,要娶老婆,让他们自己努力去吧。”   出了门看到客厅的孙女,从小就是个乖巧孩子,也是他们池家的好女儿,尽管回绝了乔家,也绝不会逾越了池家半步。   只是池老爷子却对池默然说:“你妹妹和靖轩,终究是没缘分呐。”   各家子孙,要承担的谁也不比谁的少。   靖轩出发去老镇的那一天,到底还是没有等来池雨,他在车上看着窗外的时候,池雨也已经坐上了南去的火车。   爸爸今年工作原因不会来过年,池雨记挂父亲便过去陪他,选择了速度与时长居中的火车,拿着本书在卧铺上翻看。   南方的冬天比着他们家里要暖和的多,临行前妈妈把衣物准备的挺充足,她拉着箱子去找接自己的人。   虽然是父女两人,但是爸爸在这里也有不少的同僚,少不了带着池雨去各家走走,这里离苏子谦上学的学校倒是挺近,只是他早已经回去过寒假,电话里少不了遗憾她来了自己却走了。   春节期间,爸爸工作倒是不太忙,平时里带着她在附近走了不少地方,或者是品尝地方小吃,或者是喝茶听曲,都给她带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   这个春节虽然清净,却也有不一样的感觉。   但是春节过后,有人接替工作之后爸爸却不急着回去,原因是池雨好不容易来一次,说要带着她好好逛逛,当时高考前的放松了,反正依着池雨的成绩是不用天天复习的。   一直到池雨开学前两天,爸爸才请了假带着她搭飞机返回桐城,回到家妈妈就拉着她,一个劲的说在那边肯定是没吃好,比着在家时瘦了些,他们又忙着把给家里人带着礼物拿出来。   只是,家里人笑里,始终多了那么一丝闪躲。   晚上把池默然堵在房间里,他才无奈的招供。   靖轩的外婆春节的第二天去世了。   回来之后没有见过靖轩,倒是开学见到唐远的时候,书包里给池雨拿出一个香包,说是靖轩让带给她的。   已经十几天了,想必他的哀痛不曾减过一丝一毫。   大学开学比着他们高三晚,苏子谦周末约着池雨吃饭,又有好多带回来的礼物给她,从南方回来,池雨更加理解苏子谦为什么会选择离家那么远的城市,实在是小桥流水,婉转风情。   只是父亲这次回来,一个月有余,却半句要回去的打算都没有。   妈妈言谈欢笑里,自然有了一丝焦灼。   靖家老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终究还是担心自己时日无多,忍不住出手了。   许多之前的事情被重新提起,当时所做的事情在动荡变迁后或许早就已经换了立场,自家虽然也是根深蒂固,免不了爸爸还是需要停职待查。   爷爷自然是不会看着自家动荡,两个花甲老人还是在这等年纪交手。   池默然陪着爸爸烹茶之后,去池雨屋里说话,见她往箱子里收拾着她平日里画的画,摆放的整整齐齐。   池默然坐到池雨旁边:“虽然停职在家,但是爸爸并没有影响多少心情,咱们家人平时总是聚不到一起,他正打算这件事情过后便回家。”   池雨简单的嗯了一声,池默然见她把许多东西都收拾了起来,问:“你这是,以后也不打算画画了吗?”   池雨的画具都分门别类,一样一样装的极整齐:“高考在即,还是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免得乱了心神。”   池雨酷爱画画,但是作品却极少给人看,一来她生性内敛,二来,   乔牧原走之前,有一次叶阿姨打扫池雨房间弄到了画架,不小心撒上了水,乔牧原知道她喜欢这些东西,过去帮忙整理,拿开铺在上面的两层画纸,地下确是一张已成轮廓的肖像。   走后也多次打电话过来,关心项目之余,问起池雨,还是与从前一样的关心。   池默然看在眼里,暗自叹息他对自家妹子的这份用心。   靖轩在春节送走了外婆,安葬、守灵、归置东西,一月方归。   回来之后,不想桐城暗地里早已经是风起云涌。   就连唐远心情都不免受到了影响,不知道是安慰池雨。还是该开导靖轩。   转念一想,那俩人哪里又需要自己开导安慰了,哪一个不是人精一样,自己还是好好准备高考。   陈曦又要背着摄影器材往外跑了,本来心情就很糟糕的唐远,见她也不理自己一门心思往外跑,心情低落的晃悠到陈曦家,堵着门。   陈曦黑着脸站在门口:“干嘛,大晚上的,我家里可没有饭给你吃,你要是记得路,自己转身不送。”   唐远目光悠悠:“你真的又要走,去哪儿?”   陈曦不耐烦:“我孤身一人居无定所,走到哪儿是哪儿,你大少爷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干涉□□。”   相处久了,本来陈曦只当他是大少爷脾性贪玩,想着总有一日他能面对自己,没想到感情上居然不敢面对自己,她游荡四方,最看不惯他这幅优柔寡断的样子,深情也罢,她不陪他玩欲说还休的感情游戏。   唐远听她这么说,眼神暗了下来,是啊,他是她的什么人,他们本来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时间久了看她走会这么的难受。   他转身离开,不忘致歉:“对不起,打扰了。”   望着空空的门口,陈曦破口大骂:唐远,你个混蛋。    ☆、两年后   池雨现在,上课回家,从来不做别的事。   妈妈看了,说她定了心神准备考试是好事。   池默然送了茶水之后,叹息不语,也不去打扰她。   时光一转,已是夏日。   考前,倒是所有人都比她紧张。   苏子谦打电话来了,陈曦打电话来了,乔牧原打电话来了,妈妈一日三餐亲自下厨,池默然不停带着放松减压,池雨一一安抚这些比自己还要紧张的人群,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即将考试的人。   难得从家里逃出来的池雨躲到唐远家里,却发现他的情况不比自己好到哪儿去。   十年寒窗,一朝登场。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情况,池雨极其平常的做完了试卷,出门,哥哥妹妹正等在那里,唐远也从不远处晃晃悠悠走来,感念着苦命的高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各自无事,他们方才各回各家。   这一年高考过后的暑假,她只见过一次靖轩。   到西山的时候,靖轩已经等在那里,如今西山的开发权被他拿到,到底不用再担心有人会辜负了这片风景。   四目相对,想说什么又觉得对方似乎都知道,再开口又是多余。   两个老人家闹得天翻地覆,靖轩有心阻止却消除不了爷爷多年的心病,丢过来一堆照片,是池雨小时候,池家老少欢聚一堂,或是外面吃饭,或是出门度假,看得出的骨肉情深,老少欢宜,哪里有外面看到的父子不睦、或是媳妇不被公公喜欢夺走长孙。   原来,在他们之前,似乎就被注定了某一种结局,他们到底还是遵循原迹,一错到底。   等到成绩出来,众人皆知池家又出一个天才,子孙这样的争气,真是不知道人家是积了什么样的福气。   面前的志愿填报,午后的光透着窗子进来,印着窗子,刺出一片刺人的光线。   两年后,江南某城市某高校,池雨埋头刚做完一张试卷,今天宿舍里断电,买来的小风扇吹出来的风,完全不够她们解暑用。   卫生间外面,手机铃声欢快的响起来,室友的声音传来:“小雨,大会长的电话,赶紧出来接。”   池雨洗过手出来,苏子谦已经是大三快要结束了,成绩又好,已经跟着老师时常去临床实习了,估计这也是刚刚回来。   接通一问,他果然是刚从医院回来,发现宿舍没电,室友早就跑的一个都找不到了,于是想着约池雨出去找个凉快的地方吃饭喝茶。   室友躺在上铺,因为出门怕太阳索性躺在床上,拿着小风扇还能凉快一点,一边又感叹着:“哎呀,做美女就是好啊,有个大才子大帅哥做闺蜜,吃饭还能开车来接啊。”   池雨换衣服去卫生间梳头发,另一个室友又说:“有个美女做室友也好啊,像你这么懒的人,连食堂都不愿意跑,有本事一会儿别让小雨给你带饭回来呀。”   池雨笑着看几个活宝斗嘴,记下她们要吃的饭,下楼果然看见苏子谦倚着车等在树荫下,比着两年前更加的英俊飘逸了,怪不得平时受学校里众多女孩子的追捧。   车里的空调一直开着,池雨进来就感到一阵阵的凉意,的确让人舒服的很。   苏子谦挑了一家价格适中的料理店,给她挑了新出的甜品,期间不停的跟她讲实习医院里各种各样的事情,听到解剖之类的,池雨早在他的熏陶下面不改色,毕竟自己也学医两年了,要是像刚来那样适应不了,早该被教授打包丢回家了。   说真的,当年池雨高考过后,写志愿一直挺保密的,开学之后他接到池雨的电话让他来校门口接她,他被吓了一跳,顾不得正在安排的接新工作跑到校门口,见她提着一个箱子果然站在校门口笑盈盈的看着他,他是真的既惊又喜,一方面高兴两人能在一个学校,一方面问她来这么远怎么不让家里来个人送她。   之后,他们成了学长学妹,已经两年了。   两年前桐城那些事情他也知道,虽然自己家处于中立,并不参与这些事情,但是或多或少,再者从唐远那里还是听来不少。   当时闹得不可开交,池老爷子甚至还去见过靖老一次,可惜两人谈了半天,到底还是不欢而散,后来因为生意上的合作,韩家插手,本来就和靖家有着早年间的恩怨,韩沭自然是搜集了不少对靖家不利的东西,工作上又和池默然绑在一起,自然不希望影响到池家。   西山开发,和韩沭的交谈,韩沭让出西山、合作世纪大楼,好深远的一步棋,两家元气皆伤,谁也分不清其中各自输赢多少。   唐远到底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愿去国外学摄影,池雨走之前在机场问他后不后悔,一向嬉笑的唐远居然难得的严肃,靖轩是他从小到大的兄弟,他见过从小靖轩是多么的孤僻无助,自然不会在他事业尚且危急的时候离开。   他说:“小雨,我不想看他太孤单。”   池雨登机之前和他拥抱,声音有些哽咽:“唐远,以后没人陪你堆雪人烤红薯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把陈曦追回来。”   临别之际,他们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两年苏子谦看着,池默然倒是常来看她,可是小雨甚少回家,今年更是早早的托自己给她介绍医院实习,说是多些经验。   却在五月中旬接到家里电话,说是月底池默然订婚。   她只能抓紧时间准备论文,收拾衣物,赶着时间和苏子谦一起飞回桐城。   池默然和林雅悦的事情,她是在高考之后知道的,所以后来韩家会出手她也没觉得奇怪,想来很多事情,家里还是瞒着她一些。   不过哥哥喜好音乐,挑挑拣拣这些年,总算找到一个顺心顺意美丽大方的女朋友,她还是为他高兴的。   回到家里,林雅悦正陪着妈妈一起,对着宴会名单,一个一个的写请柬,见她回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上下打量、问长问短。   池雨拥抱妈妈之际不忘恭喜林雅悦,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居然会成了自己的嫂子,林雅悦接受了她的祝福,笑的温柔大方,脸上是掩藏不住地幸福甜蜜。   哥哥已经二十五岁,妈妈早就着急他的终身大事,现在也有了温柔贤惠的儿媳,女儿又读名校,叫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池雨回来之后唐远约她见面,还带着陈曦一起,池雨想,唐远果然是傻人有傻福,居然找到这么一个好姑娘。   唐远对着池雨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哎哟哟,我们小雨在江南呆了两年,越来越水灵漂亮了,早知道那儿的妹子都这么好,咱们就一起报个那儿的学校好了。”   陈曦冷笑:“哟,你这志向藏了两年终于说出来了,您倒是去啊。”   唐远这两年和陈曦感情稳定,见自家女朋友生气,忙不迭的赔笑脸:“不敢,不敢。”   池雨心想,唐远这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池雨帮着妈妈和已定的嫂嫂前前后后忙了几天,总算是把订婚典礼上的大小事宜准备妥当,余下的时间,两个女孩子闲来无事,日日约着出门,逛街做美容。   赶着池默然订婚,乔牧原是铁定要来的,池默然忙着和雅悦一起试礼服,选花束,去机场接人的任务自然是落到了池雨的身上。   池雨等了好久,总算等到了乔牧原的那一趟航班,起身急步过去接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身边匆匆擦过,走了两步池雨发觉异样,回头看时,又是满屋子的陌生人行色匆匆。   趁着发怔的时间,乔牧原已经推着箱子走到她身后,问:“找什么呢?”   两年不见,小姑娘长高了一点,是真真正正的长大了,长长的头发在前几天陪雅悦做头发是被逼着剪短了些,烫了成熟温婉的卷发,衬着两年来越发精致的眉眼。   池雨回头,换上大大的笑容,两年里,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改变,乔牧原这厮看起来是要成熟一些,看在池雨眼睛里还是原来的模样。   一声问好拉短了两年的距离,池雨拉着他往外走:“真是的,长这么好看,怎么每次出门还要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给别人生存的空间呀。”   这次乔牧原呆的时间短,池老爷子和池父不舍得让他住宾馆,硬是拉着他在家里住下。   乔牧原坦然接受,顺便奉上送给新人的珍贵曲谱。    ☆、命定的轨道   乔牧原,你都老大不小了,我哥哥都要订婚了,你怎么连个对象都没有?   池雨问的毫不留情,乔牧原也委屈:“怎么没有,我妈妈这两年不停让我相亲找女朋友,可是她们画画不好钢琴又弹的差,长的我又看不上眼,你也不能让我凑合呀。”   池默然撇嘴,这人眼光还是这么挑剔,当谁不知道你还贼心不死呢。   订婚宴上宾客云集,池雨换了礼服跟着妈妈一起迎客问好,言谈举止进退得宜,见人就是笑眯眯地脸,宾客纷纷暗自叹息,这家人,一个比一个生的好看,脑子又好,一般人还真是比不上啊。   一对碧人,佳偶天成。   林雅悦穿着高级定制的白色礼服款款而来,好看的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姑嫂两人互敬一杯,林雅悦终于找到时机,笑着对池雨说:“我以前一直想找着机会和你在钢琴上一较高下,可是你从来不肯回应,我只当你傲慢,后来才听你哥哥说你本来是不爱弹琴,今天咱们一家团聚,可不可以谈一曲当做送我和你哥的礼物,也圆了我这个遗憾?”   池雨微笑,亲昵的瞪了嫂嫂一眼,走向大厅一边的白色钢琴,今天是一对金童玉女的好日子,众多亲友皆在,此情此景看在眼里,抚上琴键,一首《梦中的婚礼》倾泻而出。   众人纷纷在侧围观,倒像是他们刚刚回国的那一晚,如天籁般的乐声飘满了整个礼堂,林雅悦不有赞叹:“果然像清风吟露,气度无双。”   池默然在一旁,亲亲未婚妻的鬓角:“你也是最优秀的,哪日小雨成婚,你也为她弹奏一曲,教她到底长幼有序。”   一家有女初长成,众人纷纷打量早已成人的池雨,只不过是这两年总是不在桐城,才没被好多人提起,现在看看这样的好模样,这样的气质,纷纷盘算起家里适龄的男孩子。   一曲罢,众人看着下来的池雨,走到家人身边,一旁的乔牧原上前,两人微笑碰杯,一众人又纷纷熄了念头。   晚上池雨在爷爷的屋子里,耐心的检查着爷爷的血压、心率,虽然最近身体时好时坏,但是目前到底还算稳定。   爷爷慈祥的看着她:“明天就走?”   池雨点头,明天就走。   池老爷子不说话,好好的暑假非要找个医院跑去实习。看着安安静静的孙女,长这么大,似乎从来挑不出她的缺点,一直是最温顺的模样,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家的女儿,生性清冷,几乎没什么朋友,因为着家里的事情连带着连桐城都不想呆。   恍惚间老爷子又想起来孙女很小的时候,他拿着娃娃逗她:“小雨,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呀?”   小姑娘认真的想了想:“我长大了,想做一个新娘,有个人陪着我玩,跟爸爸妈妈一样,有我和哥哥,我们一起,放风筝。”   他就知道,自己的孙女,最渴望幸福的模样。   池雨收拾行李的时候,唐远打来电话,西山被靖轩策划了两年,最后的主建筑终于落成了,请人看了日子说是今天晚上可对外参观。   池雨沉默了一下,笑着对唐远说。   唐远,对不起啊,我三个小时后的飞机。   唐远挂掉电话,他用两年时间筹划了一场巨大永恒的心意,算计着她必然回来的日子对外开放,却换不来她一眼回眸。   是不必要,还是不忍。   飞机轰然升到桐城的上空,冲破了原本平稳的云层。   当晚,西山开放,众人于是看到了世纪大楼之后的另一个传奇。   清澈的胡水边,静静地矗立着一座惊人的建筑,这楼层高耸入云,设计及其大胆,特制的灯光在特定的方位泛着迷人的光芒,灯火阑珊,伴着云层,远远看去,那楼层竟像一位婉约的女子身影,邻水而立。   众人这才明了。为什么开放时间会选在夜晚。   江南,池雨看了唐远发来的图片,那边带她实习的医生叫她有事,她匆匆关了手机,戴上口罩,匆匆往病房走去。   医院里实习的日子很忙碌,忙的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精致的鹅蛋脸都瘦了一些,苏子谦让她趁着饭点休息一会儿,自己顺便给她带饭。   于是两个月的实习时间,她积累了不少经验,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实习报告,教授满意的不得了。   桐城,深夜,晨曦看着指向十二点的指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自小,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过太久,可是后来遇到了唐远,于是她固守原地等着他成长。   可是,现在是变成熟了,可是接触了工作,也变得越来越忙碌,多少个晚上她都等着唐远回来,然后看见他冲到卫生间里疯狂的吐。   时间久了,陈曦就觉得,他不再是那个年少轻狂,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人了。   敲门声传到耳朵里,晨曦打开门,果然又是一脸醉像倚在门口,陈曦把他扶到他的卧室,唐远脸红红的,不舒服的哼了几声,陈曦拿毛巾湿了水给他擦脸,关掉灯,退出了他的房间。   唐远给池雨打电话的时候说:“小雨,她走了,我看着她走的呀,她像一个鸟儿一样,为我禁锢了翅膀,时间久了不会开心的呀,我怎么能留住她呢。”   苏子谦说她:“小雨,你该找个人,长长久久的陪着你。”   大三快要寒假的时候,桐城传来消息,爷爷病重。   池雨悬了心,拉着箱子飞回桐城,日日守在医院。   精心守了好多天,爷爷的病才有了些起色。   靖家的老爷子身体不好,同样住在同一家医院。   某一日,池默然推着自己爷爷出门散心,不想一个转弯,冤家路窄。   池老爷子赶孙子往远处走走,两个老头子坐在轮椅上,大眼瞪小眼。   池老爷子看着靖戎强横了一辈子,临老了,倒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想起靖轩的父亲,终究是软了心肠:“你的儿子,从小跟你不一样,虽然谦和有礼,却也是一身傲骨,那次出任务,我明知有危险,还是问了问他的意思,打了一剂预防针,可他是个铁骨铮铮的军人,时刻铭记着自己的责任和使命。靖戎,你儿子比你强的多,你终究还是没有好好对他唯一的儿子。”   池老爷子想起来那个从小目光坚毅的孩子,在他面前站的笔直倔强的男子汉。   他看着那孩子,目光慈爱,“孩子,我也对不住你,你想要什么,爷爷会尽可能满足你。”   靖轩抿着唇,轻声回答:“不用了,我想要的太贵重,您不舍得给。”   下雪的时候,家里接老爷子出了院,两天后,乔牧原被爷爷从国外叫了回来。   大雪纷飞的夜晚,爷爷紧紧拉着池雨的手,满眼里尽是疲态,语态苍老。   他说:“小雨啊,算爷爷求你了,你是爷爷一手带大的孙女,比着阿萱,我疼你的多,爷爷多想看着你平安喜乐,幸福一生,我把牧原叫回来了,你就跟他走,好不好,也不用你跑了老远却不想呆在桐城。”   爷爷早就白了满头的发,窗外微微起了风,把雪花打在窗户上几片,遇到玻璃杯热气迅速融化,化成滴滴透明的水珠。   她说:“好的,我愿意,真的愿意,爷爷。”   乔牧原回来之后关着屋门和爷爷谈了许久的话,出来到池雨房间里见她缩在沙发上,走过去,蹲下,和她平视。   池雨鼻头一酸:“牧原,我爷爷不要我了。”   乔牧原笑,默默她的头发:“傻瓜,哪里是不要你了,你爷爷不舍的很,只不过是换了个人养你。”   池雨软软的开口:“可是,我学校的课业还没完成。”   乔牧原温柔了眼角,语气里都是春风:“没关系,我们去学校办理留学交换手续,等你毕业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回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飞机起飞的时候,乔牧原忽然想起,三年前他也是在这样的冬天回去,爷爷问他可会后悔,他说的话。   既然认准了人和路,多走一些时日又有什么要紧。   一年后的秋天,唐远从靖轩的公司抽身,此时的靖轩早已不需要他的帮助,他也是时候寻着旧日里的痕迹,去找自己。   和池雨通着电话,看着盒子里陈曦陆陆续续寄来的照片,都是她走过的足迹,唐远笑的那么灿烂,眼光之处,是他的宝贝相机,崭新如故,一如当初。    ☆、归宿   毕业的时候,池雨和乔牧原一同回国,六月里的江南,一片诗情画意。   再见到成绩优异被邀请回校的苏子谦的时候,池雨名义上已经是乔牧原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他看着台上穿着学士服的池雨,微笑着举起了相机。   苏子谦和乔牧原相谈甚欢,颇有惺惺相惜的意思,同时也看清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真正正的可以让池雨活的幸福无忧。   只是,桐城里地靖轩一如既往的单身,急坏了家里的老爷爷。   毕业这一年,池雨23岁。   半年后,在伦敦的庄园里举行了婚礼。   苏子谦、唐远、陈曦,众人纷纷放下手边的事情,赶着时间订了机票。   浪漫闲适的庄园里,新娘子站在走廊下,脸庞比身旁的花朵还好看。   唐远突然想,要是靖轩这时候来,池雨会不会跟他走。   随即又笑,自己真是傻了,若是深爱,怎么会舍得让她处在这样的境地。   小雨赶在毕业之后就结婚,何尝不是明白,只要她一天没有圆满的结局,那人就不会放过自己么。   浪漫的阳光,灿烂的花束,不远处的新人耀眼的夺目,新郎看着美丽的新娘,一字一句的讲着十几年的相遇相识,唐远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附字:如你所愿,各自安好。   抬头,新郎已经讲完话,各自为对方带上戒指,新郎到底如了十几年的愿,附身亲吻他守护十几年的新娘。   唐远看着晴好的天气,揽了身边的大眼女生:“找个时间,我们也把事情办了吧。”   他突然,有些想结婚了呢。   完。    ☆、番外-婚后   池雨婚后的生活过的柔和惬意,公婆慈爱,丈夫柔情。   他们本来就相识多年,默契兴致自然是不用说的。她画画时他勾一笔,他写字是她临摹一下,乔牧原从来都是按时下班,不让池雨多等她一分。   日子久了,池雨恍然回忆起这么些时光,似乎这样过起来,还真是挺不错的。   后来听人说,靖轩爷爷彻底放手把公司交给了他,平日里只管给他找对象,再后来,她在自家的花园里懒懒的晒太阳,苏子谦打电话来说靖轩的人生大事已经解决,靖爷爷给他找了一个聪明善良温柔贤淑的女孩子。   挂了电话,池雨眼睛里带着笑,伸手遮住眼睛,午后的阳光真是太强了。   又一年新年,妈妈打电话来说,自家的嫂嫂怀孕了,哥哥心疼,硬是逼着她推掉了很多场演出。池雨听过自然也高兴,连忙打电话回去问长问短。   只是,和乔牧原回家的时候免不了被她那位慈爱的婆婆盯着肚子猛瞧了。被儿子和老公说,乔妈妈心里也委屈呀,看看周围的孩子们,都是成家有孩子的,自家的儿子也老大不小的,偏偏娶了个小了好多岁的媳妇儿,身体又不怎么好,娇滴滴的养着。   于是一整个晚上,池雨都被乔妈妈过于慈爱的看着,感觉后背都要发凉了,乔牧原心疼自家媳妇儿,吃过饭坐一会儿就卷着池雨溜回家了。   池雨擦干头发之后乔牧原刚好洗过澡出来,池雨接过毛巾给他擦头发,不知不觉,手上就多用了点力:“妈打电话来说,嫂子怀孕了。”   乔牧原接话:“嗯。”   池雨接着说:“我们结婚一年了。”   乔牧原拉过她放到腿上坐好:“嗯,然后呢”   见这人油盐不进,池雨索性咬了咬呀:“今天回家吃饭,妈话里话外,你听不出什么意思吗?”   看着老婆眼睛里一闪一闪的亮光,乔牧原软了声音:“不行,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可你身体不好,过两年再说。”   池雨撇嘴,又是这一套,结婚之后被他拘在家里,又没有出去工作,哪里有他想的那么娇弱了,她不满地开口:“哪里不好了,你都快29岁了,很老了--”   听着她话里话外的委屈,乔牧原简直是哭笑不得,心想自己真是把他宠的无法无天了,居然嫌他老?   池雨正在纠结,突然被人抱起没了重心,慌慌张张抱住乔牧原的脖子:“你干嘛?”   乔牧原低头看着他笑,眼睛里端的是风流无限,语气温柔:“生孩子。”    ☆、番外(二)   自打池雨怀孕之后,乔妈妈可高兴坏了,一天三次的往乔牧原家里跑。后来老太太嫌跑来跑去的麻烦,索性在家里收拾了屋子,又到儿子家亲自把儿媳的行李打包,连人带包一起拉了回去,甚至连儿子都没通知。   乔牧原下班回家后屋子里空无一人,打电话给池雨发现是老妈接的电话:“喔,那什么,忘了跟你说了,小雨怀着孕我怕你照顾不好,就把她接家里来住了,你自己想住哪儿,自己看着办吧。”   乔牧原听着这语气,表示无语的很,您老都把媳妇儿带孩子都拐跑了,自己还能不乖乖回去么。   于是转身,默默的收拾行李。   拉着箱子到家的时候,爸妈和爷爷都围着池雨,小媳妇儿正捧着碗被几个大家长围着,小口小口的喝汤。   见他回来,乔妈妈态度显然没有之前重视,只是招呼他:“回来了,自己找地儿把东西放那儿去吧。”   然后转身,脸上笑的像花儿一样对着池雨:“小雨,好不好喝呀,多喝点儿,明儿妈换着花样给你做。”   晚上乔牧原揽着池雨,嘟囔:“老婆,你看我现在一点地位都没有了,你以后不会也不理我了吧?”   池雨拉过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枕着他另一只胳膊:“牧原,我从小就希望有一个像我们家里一样完整美满的家庭,有我的丈夫,我的孩子,现在都有了,我感觉到了幸福,以后我们一起爱他,好不好?”   三个月的肚子还不是太明显,乔牧原右手轻轻抚摸着,感受着生命传承的力量和喜悦。   小雨,你可知,我有多么庆幸从你口中承认了与我有关的幸福。    ☆、番外(三)   池雨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算算日子,自家的嫂子只怕快要生了,于是她就盘算着回去住一阵子。乔牧原见她现在身体没什么不好的反应,于是交代了工作专程陪着她回国。   这下子池妈妈高兴坏了,又连忙收拾屋子,家里一下子两个大肚子的孕妇,老太太可是小心的不得了,勒令家里人连走路都得给她小心些。   姑嫂两人简直就是宛如皇后一样的存在,躲在雅悦的房间里讨论着育儿知识,话题转的太快,池默然插不上嘴,索性出去找乔牧原下棋去了。   八月里一个凉爽的夜晚,正在睡梦中的林雅悦肚子一阵疼,连忙叫醒了身边的丈夫,于是池家又是一阵灯火通明,赶紧一路飞车把准妈妈送到了医院里。   池雨在家里做不下去,乔牧原拗不过她,只能把车开的稳稳的带她来到医院。   林雅悦是顺产,难免受点子罪,池雨到的时候,正好听见产房里传来的喊痛声,池默然正抓耳挠腮的锤墙。   进去了好几个小时,就连池雨等的都有些戚戚然,瞟了一眼手术室,心想生孩子果真有那么可怕?不禁白了脸色。   千等万等之后,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忽视抱着一个包裹出来,几个家长呼啦啦一下子全围了上去。   护士笑着开口:“恭喜,是个男孩子,七斤八两,母子平安。”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雅悦被推出来,池默然一个箭步冲上去,看见妻子像是从汗水里捞出来一样,虚弱的对自己笑,七尺男儿顿时软了心肠。   池老爷子春风得意,想自己四世同堂,不枉活了这么多年了。   池家大长孙落地,满月酒办的极漂亮。   唐远见到池雨都笑了:“你看你像个国宝一样,走哪儿都有人跟着。”   池雨摸着肚子,脸上泛着柔和的光芒。   陈曦从不远处走来,吓得唐远赶紧过去扶着:“哎呀,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坐着么,或者去哪儿喊我过去扶你啊。”   陈曦一脸嫌弃丢开他的手:“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天天别的事情不做,围着我转干嘛,真是烦死了。”   唐远尽管被凶的莫名其妙,暗自感叹怎么就自己家的媳妇儿怀孕之后就脾气见长呢,你看小雨,笑的多温柔,但是脸上还是恭恭敬敬的笑着,牛皮糖一样的跟着陈曦。   池雨充满笑意地看着,似乎大家都找到了幸福的样子。    ☆、番外(四)   池雨结婚的那天,靖轩独自坐在西山的湖边,看着手机里唐远传回来的图片,一身白纱的新娘子,看在他的眼睛里美的惊心动魄,手被另一个人牢牢的握着,站在那里温柔浅笑着。   是不是你想告诉我,你很幸福?   你幸福,我便也幸福。   自从爷爷重病一场,在医院里和池爷爷谈了一场话之后,或许是年岁大了的缘故,满身的戾气消退不少,把公司里的事情完全交给他,然后就满世界给他寻觅对象。   相亲对象他见了一个又一个,但是始终记不住她们长的什么样子,时间久了,连爷爷不耐不住性子问他到底想找个什么样子的。   他也想不出来,他想要的,仿佛已经没有了。   最后靖老爷子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好了。   下班后他驱车前往爷爷事先定好的咖啡厅,去见爷爷嘴里那个所谓的旧时老友的小孙女。   那小姑娘坐在窗边,外面刚好的正弄浓的夕阳,透过窗子仿佛坐在云层里一样,垂直的长发,干净的衣衫,他逆着光一步步走近,像是去见旧日里的时光。   走近,那姑娘站起来看着他,是一张极干净的脸,透着一股子江南的婉约灵秀。   回到家里对爷爷说没意见,靖老爷子高兴坏了,忙打电话去问江南老朋友的意思,他们家也极中意,于是两家快速订了婚事,选了婚期。   婚后,妻子很是懂事贤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多余淡漠了,慢慢的,新婚的妻子没有刚来的时候那样活泼,看着他的眼光总有些怯怯的。   后来有一天下班回家,看到爷爷高兴的和她讲着话,她乖乖地坐着,笑的像她一样的温柔。   然后他被通知,自己要做爸爸了。   妻子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   晚上他没睡着,看着孤零零睡在一旁的妻子,长长的睫毛,分明还像个孩子一样,叹气,把她捞到自己怀里,拥着她入眠。    ☆、番外(五)   乔牧原自从池雨怀孕之后就一门心思想要个女儿,简直可以说是天天祈祷。   可是老天爷像是听不到他的心里话,池雨十月怀胎给他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乔牧原虽然是有一千个不愿意,但是碍于妈妈和媳妇儿,对于儿子还是很疼爱的。   儿子乔砚出生一周岁的时候,池雨却查出再次有孕,这个意外来临的消息让乔牧原又惊又喜,高兴的是他又重燃了自己抱女儿的希望,担忧的是池雨生下乔砚才一年时间,唯恐她身体受不住,于是,池雨的这一胎简直就是在众星捧月中度过的,就连池母都飞过来亲自照料了她几个月。   庆幸的是这一次怀胎并不十分辛苦,小宝宝安安静静的并没有给妈妈带来多大的不适,乔牧原便说这一定是个乖巧的小姑娘,被池雨骂是女儿奴。   生产那天他在产房外等了半天,一阵啼哭从里面传来,护士笑眯眯地说:“恭喜,母女平安。”   乔牧原想,老天真是待他不薄。   要两岁岁大的乔砚小朋友被奶奶抱在怀里,等着大眼睛看着爸爸怀里的小人,一字一字叫着爸爸教他的话:“妹妹。”   乔牧原给女儿取名乔溪。   乔溪小公主两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带着兄妹两人回到桐城,参加姥姥的生日宴会。   兄妹两人合伙追着池默然的儿子满地跑。   恰好,唐远和陈曦在桐城办了一个摄影展,池雨在家无事,两人便在傍晚抱着孩子出了门。   池雨沿着走廊一幅一幅看过去,看的出来这几年两人走了不少地方。乔溪刚睡醒,搂着乔牧原的脖子喊爸爸。   乔牧原抱着女儿耐心的解释:“来,乔溪看,这是小狮子、大海、这是大山,好看吗?”   乔溪指着前面的画:“爸爸,花,好看。”   池雨看着父女两个笑了笑,一低头发现四岁的小儿子又不见了,于是转身原路回去找,拐了两个弯后看见乔砚站在那里,于是过去问:“砚砚,你又乱跑了。”   儿子蹭到她身边,奶声奶气的说:“妈妈,刚才我迷路了。”   池雨摸摸她的脑袋:“我们砚砚最聪明了,迷路了知道回原地等妈妈。”   乔砚指着远处:“妈妈,叔叔给我带的路,他们家的小妹妹真好看,和我妹妹一样好看。”   顺着儿子的手指,池雨看到展厅的门口,一道挺拔的身影抱着一个小女孩正往外走,离得太远,池雨几乎快要认不清那人的身形,推开旋转玻璃门的时候,那人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孩子,慢慢消失在池雨的视线里。   “妈妈,妈妈?”乔砚仰着头叫她:“我们去找爸爸吧。”   池雨回过神,弯腰抱起儿子:“好,我们去找爸爸。”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